盛老夫人是在院子裏散步時不小心摔倒的。
上了年紀的人骨脆,摔一下不是小事,黎嫿當即把人送到距老宅最近的三甲醫院,陪同做完全檢查後通知了盛庭霑。
病房裏另一位老人也是因為摔倒住院,兩位同病相憐的患者便攀談起來。
隻是話題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麽就歪到了自家兒媳上。
盛老夫人誇黎嫿有耐心陪做檢查,另一位就說自己兒媳孝順每天推曬太。
盛老夫人說黎嫿是京大準研究生,另一位就說自己兒媳是厲害得不要不要的甜品師。
兩人你來我往其樂融融,間或夾雜著對對方的吹捧,隻讓黎嫿和甜品師姐姐赧不已。
兩位長輩聊得歡暢,有跟來的傭人照看著,黎嫿和甜品師姐姐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著休息,向這位姐姐討教一道甜品的做法時,那位姐姐眼睛驀地一亮,小小的驚呼一聲。
黎嫿順著的視線回過頭。
人來人往的走廊籠著一層橙黃的暈,一道悉的影大步而至。
俊眉朗目,一筆西裝,外套一件深齊膝大,形闊頎長,長邁之間擺翻飛。
是等的人。
他走近,黎嫿站起,抬手指了指房中。
公立醫院病房空間節省,房門開著,在門口就能將大半個病房盡收眼底,盛庭霑看見沉浸在熱聊中,連他到都未曾發覺的盛老夫人終是放下了心。
老太太有鍛煉的習慣,心態也端得平和,神間倒是看不出驚嚇的痕跡,黎嫿的臉卻顯現出一抹蒼白。
盛庭霑視線落在上,了的臉頰,“嚇到了?”
“沒有。”黎嫿否認,拉著盛庭霑的袖子,“我有事和你說。”
甜品師姐姐看兩人姿態,猜出這就是黎嫿的另一半。
這男人生得一副好皮囊,通氣質貴重,本以為他不會搭理自己這樣的小人,但他應該是看到了與黎嫿的談,走時特意對點頭示意,教養也很好。
笑著朝黎嫿比了個大拇指。
黎嫿淺淺笑了笑。
兩人來到拐角的樓梯間。
盛庭霑看黎嫿從包裏掏出一遝檢查單,接著扔給他一顆炸彈。
“哥哥,今天夫人的檢查報告沒有查出問題,包括腦部。核磁共振和腦部CT都做了,我特意和醫生確認過,沒有發現病灶。”
“醫生怕誤診,還特意去找了腦外科主任專家幫我們看過報告,也是這麽說的。”黎嫿看著他,眼神清和明正:“所以,夫人的應該是沒問題的,之前在聖地亞的診斷,很有可能是……誤診了。”
話這麽說著,黎嫿的藏之意卻是,盛老夫人的診斷書是偽造的。
出乎意料的消息,饒是盛庭霑也愣了一瞬,手接過報告。
男人垂眸凝視,薄微抿,長指掠過紙頁,紙張翻的簌簌聲響起。
黎嫿安靜地等著盛庭霑,腦海裏渙散淩的思緒隨著剛才的話傾瀉一空後,一個念頭清晰浮現出來。
頂部的小窗投進來一束,傾灑在兩人後,照出空氣中浮的微塵,黎嫿站在暗影裏偏過頭,覷見大片奪目的璀璨。
長街覆雪,冬日總有終結。
日出了。
*
盛庭霑斂眸,拿出手機撥通聖地亞院長陸以誠的號碼。
不是難查證的事,陸以誠倒是坦白得很迅速。
“你這些年裏一點家的心思都沒有,連個朋友都不見影兒,誰看了不急?”
“阿佑在你這個年紀都開始給意西換尿不了,你媽這不是沒辦法嘛,就想給你下一記猛藥你一把。”
“是大東,我可都是被無奈的,威脅我要是不幫,就聯合東把我這個院長給撤職了,你說我一個無權無勢的糟老頭子能怎麽辦?”
“這是你們盛家的家事,騙你這事冤有頭債有主,我摻合不起。”
扔下一句“找你媽去!”,老頭幹脆利落地就把電話掛了。
盛庭霑聽著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指尖上鼻梁。
氣歸氣,但盛老夫人無恙,的確是一件好事。
接走盛老夫人時對自己的病友還有幾分依依不舍。
回到老宅,盛庭霑單獨與談話。
在盛庭霑拿出檢查報告時,盛老夫人臉微微一變。
還想打哈哈糊弄過去,盛庭霑直接打開通話錄音,把辯駁自己不知,還給陸以誠扣上庸醫帽子的話堵了個嚴嚴實實。
“哎呦,手痛,快人扶我去休息。”盛老夫人見瞞不過,使起了苦計。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走向,盛庭霑暗歎一口氣,來傭人扶回了臥房。
*
走下車時,凜凜寒風灌間,黎嫿蹙眉咳了一聲。
盛庭霑牽起的手,腳步加快了些,石板路上腳步聲輕響,悠悠回在空寂的院中。
黎嫿看了看兩人握的手,下埋進圍巾,輕輕開口住盛庭霑。
“哥哥。”
“嗯。”盛庭霑應了聲,聲音被夜風席卷,“怎麽了?”
黎嫿又看向他冷雋的側臉,“要終止合約了嗎?”
問句被用陳述的語氣說出來。
盛庭霑背影有一瞬間凝滯,沉默著沒有回答。
屋暖熱,黎嫿解開圍巾,下外套整齊掛到帽架上,而後看向邊的人。
燈從頭頂灑下,可以看見黝黑的眼底纖塵不染,目幹淨而坦誠。
他們都心知肚明,盛老夫人正因為拆穿而心虛,此時就是坦誠的最好時機。
祖孫倆各自做一件荒唐事,也算兩兩相抵。
忠伯和吳媽被他見機安排回老宅,現在約莫剛到。
他已經開始布置,卻沒有和自己開口。
黎嫿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他另有安排,還是他對關係終止有那麽一點不舍。
他對不隻是憐惜,應當也有一點好,但算不上喜歡,隻關乎與風月,不能定義為。
答應合約最本的理由也不複存在——他不需要了。如此,也沒有借口放縱自己再沉溺於水中的皎月。
夜半時分,月落西沉,臺綠植掩映之間一人形單影隻,指尖亮著一點猩紅,煙霧繚繞,旁邊小桌上煙堆積一座小山。
後的臥室空無一人,床鋪整齊。
黎嫿自覺去了次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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