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講越心煩，單桃幹脆起，走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往樓下看。

那輛賓利還在，借著路燈的橘，約能看見左青瀾倚在車門煙。

他從不煙的。

單桃唰一下把窗簾拉嚴實。

來回踱了兩步：“你從電梯出去吧。”

“可以了？”夏書程笑，“我能告退了？”

單桃角彎了彎：“利用了你，抱歉。”

夏書程：“他會怎麽做？”

“......”單桃沉默幾秒，平靜道，“隻要燈一關，他會立刻上來擰斷你的腦袋。”

夏書程：“......”

離開時，夏書程順手關掉了所有的燈。

與此同時，樓下。

跟在左青瀾邊的保鏢戰戰兢兢：“大...燈關了。”

“......”左青瀾抖了下，他猝然抬頭，死死盯住那扇暗到無的窗。

方才燈還亮著。

短暫的停頓，左青瀾猩紅著眼，狠狠將燃了一半的煙攥進掌心。

“給我把門踹開！”他咬著口腔裏的腥味，從牙裏了一句出來。

“是！！”

門沒鎖，隻虛掩著，保鏢一腳踹空，急急地穩住。

借著窗外進來的那點，他看見客廳裏的形，迅速立在門側，對從樓道裏出現的男人低聲說：“大...”

六月中旬的天，寧市已經很熱了。

剛爬了六層樓，左青瀾額頭沁出細的汗，襯衫也皺的，周都是頹敗的氣息。

唯有那雙長眸依然冷戾，抑著蠢蠢的殺意。

“把人給本從窗戶扔下去。”

“......”保鏢咽咽嚨，小聲提醒，“大，沒人...”

左青瀾的理智已經在關燈的那一刻盡數沒了，沒等保鏢的話講完，他已經進到門。

視線掠過黑暗中那道小的影子時，左青瀾頓住。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單桃連個眼風都沒給他，兀自對著手機發信息。

注意到靜，懶懶吩咐：“把燈開了。”

左青瀾：“......”

察覺到況不對勁，保鏢們慢慢退到門外，並順手把燈打開，又將大門從外拉上。

室安靜，單桃收了手機，倚在沙發：“我是個媽媽，不會幹這種事的。”

左青瀾角抿直。

駐足幾秒，他不避不讓，徑直走到單桃麵前，下一瞬，咚的一聲，整個人雙膝跪到了地上。

“......”單桃驚住。

左青瀾直勾勾地探進眼底，聲線附著顆粒的嘶啞：“對不起...”

他這輩子，從來都活的驕傲。

他跪天跪地跪祖宗，從未跪過任何人。

單桃頭住：“你幹嘛，你給我起來！”

男人黑沉的眸子黯淡，他不敢，隻不停從嚨裏出：“對不起。”

“......”

單桃拽不他，又氣又急，幹脆襲地坐在他邊。

忍耐片刻，摁下複雜的緒，盡量溫聲：“那天我也有錯，我不該打你，不該罵你們狗男...”

那天的舉，是這輩子頭一次失態這樣。

“你可以打，也可以罵，”左青瀾垂下腦袋，眼睛像是在盯著地麵，“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那種厭惡的眼神。

那種如同看一坨垃圾的眼神。

他快被那一眼給瘋了。

“......”單桃抿抿，老實說，“我當時太生氣了，不能接初一被你那些風流債給傷害到。”

左青瀾嚨不明顯的意：“對不起...”

沉默。

定格須臾。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太爺爺的壽辰上，”單桃眼睛半彎，徐徐道來，“那天我穿了條漂亮的白子，跟姑娘們在你們家後院玩時，恰好看到小二踮著腳尖把太種的花給掐了下來。”

單桃：“傭人們都嚇壞了，又不敢罵他，隻能把你喊來。”

那一幕，單桃記得清楚，當時天氣疏朗高遠，左家中式的後宅種滿奇花異草，輕風拂過，帶來自然的花香與賓客輕聲細語的嬉鬧。

年左青瀾就這麽出現了。

“我們幾個姑娘都呆了，”憶起往事，單桃笑的溫，“我外公是國學老師，我媽媽耳濡目染，打小就喜歡念詩詞給我聽，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我媽媽曾經念過的一句詩。”

“六出飛花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單桃輕聲，“大雪將青竹變瓊枝，世界都明亮了。”

左青瀾，他就是這麽耀眼的一個存在。

“你把小二抱到懷裏，罵又不舍得罵，不罵又怕太爺爺生氣，”單桃笑，“然後很無奈，小二把責任推到你頭上，結果小二不肯，你就他臉蛋，威脅他是不是想被罰。”

小的左殿才不怕被罰，他知道家裏人都寵他。

左青瀾沒辦法，低著聲哄他：“太爺爺的壽辰，你別闖禍惹他老人家生氣，就乖今天一天，行嗎？”

左殿在他懷裏也不老實，扭來扭去想下來。

見他這麽說，左殿停了作：“哥，我想要你屜裏那柄青銅匕首。”

“......”左青瀾眉心跳了，“你又翻我屜了？”

他語氣裏的無力都漫了出來：“哥跟你說多遍了，不能進我房間，更不能翻我屜。”

左殿當時聲音還呼呼的：“我夠不著，踩板凳還摔了。”

“......”左青瀾明顯又心疼了，都顧不上跟他算賬，“摔哪裏了，怎麽不早點跟哥說。”

左殿：“我想要那柄匕首。”

“......”左青瀾默了默，問他，“今天能不能不闖禍？”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左殿立刻點頭。

左青瀾拿他沒辦法，抱著他往廳走，同時低低教育：“不能再進我房間，翻我東西...”

左殿：“我摔了。”

“......”左青瀾頓了一秒，“行吧行吧，以後哥不關門，把桌子換矮點的，不用踩板凳就能夠到的，行了嗎？”

兩人漸漸從花園消失，聲音也越來越遠。

旁邊的姑娘單桃的胳膊，無比豔羨：“大對弟弟好溫哦。”

當時年的影子，便強勢又不講道理的闖進了單桃的心尖上。

夜已沉，四周寂寂無聲。

“我累了，想卸下肩上的擔子，”單桃溫地住他，“想去看一看我媽媽的母校，吹吹我媽媽曾吹過的風，你沒有見過我媽媽，不知道是一位多麽出的曆史學家。”

左青瀾嚨拚命地滾了滾。

他眼睛充太重，視已經開始模糊。

單桃彎彎角，抬手輕輕理了理他皺的領：“我打小長在後媽手下，畢業後直接嫁了你，沒過一天的自由，我想為自己活一次，好嗎？”

“......”

再度沉默。

半晌，左青瀾啞聲出句：“還回不回來？”

“要回的呀，”單桃笑，“你姑娘在我手裏，我兒子在你手裏，要經常換人質看一看的啊。”

左青瀾眼圈一紅，連忙別過臉去。

注視著他不停滾的結，單桃眼眶子發燙，很輕的聲音說：“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從未改變過。”

一直都是當年老宅花園中初見的模樣。

-

辦完離婚證後，薄暖陪單桃回鵲橋。

“大嫂，”薄暖小心翼翼地問，“你早上罵大哥什麽呢？”

離得太遠，沒聽清。

單桃無語：“他要每個月給我發贍養費，一直發到我100歲為止。”

“......”薄暖角了下，“啊，就這啊。”

“不同意他就不簽字，”單桃越說越惱，“我說你幹嘛不直接給我一大筆，他說，會被人家騙。”

薄暖：“......”

想笑。

覷了單桃好幾眼，總覺得自從辦完離婚證，單桃活潑了許多，走路腳步都輕盈了。

“大嫂，”薄暖磨過去問，“離婚很開心嗎？”

“......”單桃瞧，“我說開心你想怎樣？”

薄暖下：“那我也想離。”

“......”想到某個男人火急火燎的樣子，單桃立刻正了臉，“不開心，心很沉重，晚上要咬被角哭的。”

薄暖癟癟。

覺會咬被角哭的，是左青瀾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