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職司機”攥著方向盤，從後視鏡裡窺探的目小心翼翼:“哥，這就是.....嗯，傳說中的那位?”

遊烈沒有出聲，只沉默著。

他眼底像下起了場無聲的雪，人間萬緒都冰封其中，死寂也荒蕪。

開車的司機，同時還是遊烈姨母家的表弟——徐恪等了半天，終於有點變了臉:“哥?哥?你沒事吧?“

遊烈從不知哪個世界的恍惚裡醒神，他垂手，無意識地摯過無名指上的素戒圈。那是他刻本能的作，在離開以後。

他自己都沒什麼察覺。

想起何綺月的話，遊烈僵住，垂眸，他看向抵在戒圈上的指骨。

淡淡了幾秒，遊烈闔低了眼:“你看到了?”

“啊?我前嫂子嗎?”徐恪大著膽子，“看到了啊，人長得確實漂亮的。”

“你猜，這七年過得如何。”

“好的吧，一看就是位都市麗人啊哈哈。”徐恪下意識地開起玩笑，想讓遊烈正常些，這樣的表哥讓他有點害怕，“要是過得不好，你還得心疼呢，是吧?“

遊烈垂在側的指骨緩慢，冷白手背上青筋輕綻。他定定向窗外。

“可是看過得好，笑起來還是漂亮，會跟新同事們玩鬧，週末和朋友一起出門吃飯，說說笑笑.……"

遊烈的聲音一點點啞下去。某—秒像是慄。

“過得好到、我都快要恨了。”

一

就好像的每一個神每一個作都在告訴他，在沒有他的這七年裡，甚至哪怕這輩子永遠沒有他，還是—樣可以過得很好。

原來只有他在離開以後活了一空的軀殼。

遊烈擡起手臂，覆住了眉眼。

遮去天的昏暗裡，他啞聲自嘲地笑了。"...開走吧。”

車在沉默裡駛上出口坡道。

徐恪提心吊膽地看了眼車載預報:“晚上預報會下雨，那我直接改道，送你回家嗎?“

“嗯。”那人低聲，像倦怠至極，“讓人把我的辦公電腦和資料也一起送過去。”

“好。”

一

Helena科技，執行總書室。

電話掛斷，行政助理急匆匆往辦公室走去。沒一會兒他就拎著遊烈的電腦包和公文包一起，快步出了樓層，直電梯間。

恰巧遇上了公司裡—位副總。

“幹什麼去小廖，怎麼走這麼急?“

“郭總。”廖助理示意了下手裡的東西，“我去遊總家裡給他送電腦。”

“嗯?這不才剛到下午嗎，遊總今天不來公司了?不像他那個工作狂的脾啊....…"郭總忽想起什麼，看了眼窗外天:“難道，要下雨?"

“預報有雨。”廖助理苦笑。

郭總也搖頭笑了:“你們遊總路數是真怪。聽說過恐高的、恐黑的，但恐雨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見。幸虧是住在北城，換了南方，他這個執行總就只能在家裡上班了。”

廖助理尷尬:“也不算是恐吧。“

“遇上夜雨就不出門，他這還不算?“郭總笑著進了電梯:

“看來以後到了重要會議前，我和老倪得先上炷香，不求順利，但求別當天傍晚突然來場雨.…"

電梯門合上。

落地窗外，斜散的雨刮上玻璃，被風吹得漸漸凌而細。

週一，從電梯間一出來，夏鳶蝶就明顯覺到樓層裡著種興難以的整緒。

"Vanny姐!”小實習生幾乎是蹦來眼前的，興得眼睛都放，“你聽說了嗎? Helena真的願意把這次峰會的翻譯合作項目給我們了!“

週六見遊烈離開時，夏鳶蝶就有所預。

不過面上還是展出恰到好的驚喜:“是嗎?太好了。”

孔琦睿正興聊著，聽見兩人進來的靜，連忙轉過椅背來:“組長，不知道是誰這麼牛，手眼通天啊。”

“嗯?”

夏鳶蝶略微停頓，笑著擡眸:“不是我們靠實力拿下的嗎?“

“今早翻譯圈子裡都在聊呢，天傳那邊有人說是確切消息——Helena這次的翻譯合作本來早就要談給他們了，結果有人找了Helena的高層，這才臨時給了咱們機會，最後是決策層親自改的!”

夏鳶蝶掛起揹包，坐進椅裡:“嗯，說不定是他們高層慧眼識金。”

“哈哈哈雖然我們也不差，就是資歷淺點，但和天傳這種幾十年的老牌公司，真要比較，還是缺點底氣哈。”

“確實，這次能拿下，我也覺得有點玄乎。”

“可是咱們公司要是有那人脈，都能搭到Helena的高層去了，那哪會到現在才——“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這事的功勞得歸我們姜組長。”

二組那邊一直嘀咕著什麼，這會兒終於冒出個沉不住氣的，趾高氣昂地轉過來說道。

孔琦睿向來和二組不對付，提起二組組長姜杉，客氣的時候怪氣一句姜二組長，拍桌時候就直接喊姜二了。

這會見二組攬功勞，他屁都沒從椅子裡擡一下，冷哼:“吹，使勁吹。我看你們二組真本事沒有，但跟姜二組長學得，吹牛皮的工夫確實是我們—組拍馬莫及啊。”

“哈哈哈哈...…"

—組的笑聲把二組那個氣得不輕:“笑吧你們就!等這個項目落到我們二組手裡，我看你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見對方底氣十足，一組幾個組員互相使了眼，顯然也有些犯嘀咕了。

最後眼神“公投”，選出了孔琦睿去組長那兒當先鋒。

夏鳶蝶這邊剛坐到辦公桌後。

這周手裡就有個重點同傳項目，是個建築專業相關的，資料堆得比山高，隨便拿出一本來都人頭疼眼花的。

好在夏鳶蝶從學生時代就是最擅長學習的，只要想集中注意力，兩組打個飛狗跳也能看得進資料。

丁問還爲此誇過，說就是爲了同傳這碗飯生的。

事實上認識的人都這樣說。

沒人相信，高二前英語還很及格罷了。

夏鳶蝶下意識地看了眼手腕上的紅帶腕錶，正要落回到資料書裡，眼角餘就掃過道鬼祟影。

“做賊麼。”

“啊?不是，”被組長髮現，孔琦睿乾脆出腦袋，“夏組長，丁總有沒有跟您過，這個項目是不是分給我們—組啊?“

夏鳶蝶莫名其妙瞥他:“是什麼讓你覺得丁總會單獨給我，還要‘’?“

孔琦睿卡殼。

他還是沒膽當面聊他們組長和丁問總的八卦的。

“項目怎麼分配是管理層的事,”夏鳶蝶落回視線，“你們要是嫌手頭工作太，我可以給你再分配兩個。”

"別別別——“

孔琦睿連滾帶爬地跑了。

夏鳶蝶沒在這件事上多費心思——丁問倚仗才能和業口碑，也有識人之能，且那次會議的repo部分，一組和二組之間高下立見，相信只要不出什麼變故，那這個項目應當是一組的。

然後，變故就來了。

下午剛上班，夏鳶蝶接到丁問辦公室的電話，喊也過去—趟。

將手裡那本翻閱過半滿是各筆記和便利的資料書合上，做好標記，夏鳶蝶就起走向丁問辦公室。

臨到門外，正遇上姜杉出來。

和二組組員確實是一脈相承的趾高氣昂，小人得志似的模樣。

夏鳶蝶眼神微微一晃。

“喲，這不是咱們同傳圈第一人嗎?”姜杉笑著上前，“怎麼看著有點憔悴啊?上週酒局折戟，沒討著Helena三位老總的歡心，失意了啊?沒事，有你姜哥在，這次不還是把項目拿下了嗎?“

夏鳶蝶昨晚看客戶資料看得太晚，這會兒頭都有點疼。

“姜組長有這個磨皮子的時間，不如多練練你的口譯。我們公司也能丟回人，您說是吧?“

“你——什麼丟人?你怎麼跟前輩說話呢?“

夏鳶蝶懶得理他了，直接肩過去，敲門，進了丁問的辦公室裡。

丁問顯然也聽到姜杉在門外和夏鳶蝶的靜。

他苦笑著起:“姜組長今天特意來找我，說他二舅家的侄子是Helena的一位專業部門總，還說他週末專門去跟對方吃過了飯。”

夏鳶蝶聽得明白:“言外之意，這是他私人關係欽定的?“

"Helena科技那邊，我確實沒有什麼，這次能得遊總青睞，竟然還專程繞路來我們公司裡實地看了—趟，我也很意外。”

丁問略作沉，“這裡面似乎是有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