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纔有了那場出差回來後,—遍又—遍的確認。
“雙胞胎時間會更長,”遊烈幾乎有些惱恨,“男嬰比嬰還要大。”
夏鳶蝶無奈嘆笑:“你別得了便宜賣乖啊,別人家裡想要都沒有呢。”
“我不想要,”遊烈抱著埋下頭頸,聲音悶啞裡竟還帶出點哭腔,“我怕了,夏鳶蝶,我們能不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好不好?“
大概是孕期緒波,夏鳶蝶也難得被他勾得眼眶溼潤。
但小狐貍鐵石心腸,擡手就在遊烈後腦勺上敲了下:“來搖士氣。”
停了幾秒,見懷裡抱著的茸茸的大獅子王僵著脈管繃起的手腕,想抱又拼命剋制著不
敢用力的狼狽模樣,夏鳶蝶心口也酸地下來。
擡手,輕拍了拍遊烈:“我答應你,我會沒事的。”
(四)
預產期終於來了。
夏鳶蝶等得心焦。
再不來,他們家裡就有個快要產前抑鬱的了。
尤其最後三個月,胎教期,庚老爺子都跟遊懷瑾統一戰線了,番流地看著遊烈,免得他一有時間就蹲在夏鳶蝶的牀邊上,哀怨地盯著的肚子,低聲不知道說什麼——
但看眼神凌冽的程度,正在進行威脅的可能遠大於正常胎教。
產房外,遊烈更是白瞎了那張天生俊的臉,猙獰得跟只惡鬼似的,面煞白,額角青筋難平,挽了袖子的手臂上脈管憤張,骨如弦弓張,繃得看著隨時在發邊緣。
好在胎位極正,生產順利,幾乎沒有什麼波折,手就在預期最佳時間結束。
顧不得看那兩個哭聲嘹亮的新生兒,遊烈箭步到了手牀旁的夏鳶蝶邊,他單膝—折就蹲跪下去,倉皇地握住了夏鳶蝶的手。
像是終於有了還好的實質,遊烈握了夏鳶蝶指骨,冷白眼瞼頃刻就被緒紅,他將手抵到脣前一邊吻—邊著聲低下頭:“沒事了,沒事了......"
說著沒事了,灼熱的眼淚卻砸得夏鳶蝶手背都酸。
“是沒事了,”夏鳶蝶虛弱地笑,“別哭了,遊烈。”
(五)
夏濯和遊瑤兄妹倆從小聽到大,關於他們爸爸,他的全部人生經歷都像是無法復刻的天才模板。而唯—糗事,就是在他倆的新生兒產房,哭得比嬰兒牀上的他倆加起來都兇。
(六)
有了孩子以後,遊烈驗證了—件事:他確實不喜歡小孩子。
最大的原因應該在於,自己家養出來的兒跟傳說中那些可天真糰子一樣的小娃完全不一樣。
遊瑤長得是很像個小公主。
在親爹媽的共同天選基因的作用下,生得雪白皮烏黑眼睛,可惜不是夏鳶蝶的杏眼,而是遊烈的桃花眼,細高鼻樑,小,不說話不作的時候像個洋娃娃,但一起來......
就是個猴兒。
第無數次,遊烈面無表地拎著小遊瑤,穿過了被折騰得滿屋子收玩的幫傭阿姨們中間,把這隻只有在夏濯面前纔會乖巧收爪的惡魔“猴”,擱到了角落裡抱著比他還高的畫板畫畫的夏濯面前,放下。
“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遊烈摁下那隻又要爬走的“猴”,面無表地著夏濯,“在我工作的時候,看好你妹妹。”
小夏濯眨了眨他比孩子還長的眼睫,烏黑眼眸裡著安靜:“好的,爸爸。”
遊大爺在而立之年後的人生最大痛苦:
兒子像個老年藝家。
兒像個猴兒。
老婆的工作室辦了翻譯公司,但業前三,天天不著家。
(七)
雖然兒變猴,但心還是—樣的。
於是某個週末,夏鳶蝶難得全空在家,遊烈提前準備了一堆食材,準備弄一個小型家庭趴。小遊瑤就在哥哥的慫恿下,抱著一本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皮質本子,躡手躡腳連滾帶爬地跑到了沙發上的夏鳶蝶旁。
“媽媽,康。”缺了顆牙的小姑娘笑得傻兮兮的,又賊又甜。
真鳶蝶接過去,猶豫了下:“這是什麼?“
小遊瑤認真比劃:“意基本,爸爸的。“
最後還是在夏濯看不下去,放下畫板親自上場的解釋後,夏鳶蝶才聽明白了——遊烈的隨筆本子。
還是當初他留學那時候的。
也不知道怎麼被這兩個鬼靈翻出來的。
夏鳶蝶無奈,彎下腰認真地教育小姑娘:“沒有經過允許,看別人日記是不對的行爲。”
“哥哥說過。”小遊瑤鄭重點頭。
“那你還拿給媽媽看?“
“哥哥還說,”小遊瑤比劃,“—家人裡,莫得。“
夏鳶蝶: "......"
比起兒的教育問題,怎麼及時挽救口音好像也該提上議程了。
拗不過兩隻一個憋壞一個鬧騰,夏鳶蝶最終還是屈服,說好了只看一頁。
還是夏濯親手翻的。
遊烈字如其人,夏鳶蝶最悉,遒勁有力,筆走龍蛇,只是紙張都泛起些年份的微黃,頗有些滄桑了。
那一頁上只一段,落在中間,鬆散幾行,像是隨手寫作。
/今天遇上了街頭槍擊/
/最近的一個害者離我不到三米/
/老郭問我什麼覺,我說沒反應過來,沒什麼覺//我騙他了/
/聽見槍響的時候我只有一個念頭,再讓我看你─眼就好了/
/想著你然後死掉,再好不過,那我死後千萬年的長眠裡,你是不是會一直陪著我?/
/你要是聽到,要笑我稚了/
/但不捨得劃掉,怕那樣上帝就聽不到我的願了/
……
/你看,夏鳶蝶//會瓦解無神論者/
夏鳶蝶慢慢合上本子,微亶的指尖—點點停。
(八)
從某天開始,遊烈忽然覺著,夏鳶蝶不再頻繁地出差,爲翻譯公司裡的事忙碌了。陪他的時間多了起來。
遊烈很興,但想著公司檢剛錄完,他又略微擔憂地“順便”去醫院做了份全檢。
還好,沒事。
..…莫非是老郭假傳軍了?
經過一番天人戰,遊烈還是把自己的檢報告假裝無意地放在了玄關最顯眼的沙發上。
於是,當天夏鳶蝶從公司回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遊烈的檢報告。
夏鳶蝶—開始是莫名其妙,看了幾秒,開始神微妙。
換上拖鞋,夏鳶蝶走出玄關,看見客廳裡抱著抱枕安靜看國畫大師專訪紀錄片的夏濯。
“爸爸和妹妹呢?”“
夏濯這纔回神,指向盡頭的書房:“遊瑤看《梁祝》看哭了,跑去找爸爸了。”
夏鳶蝶十分意外:“還會看電影看哭?“
“嗯。”夏濯乖巧點頭。
夏鳶蝶剛轉走廊,就被家裡安排的兩位早教老師神尷尬地拉住。
其中一位了眼客廳,猶豫著開口:“夏小姐,遊瑤之所以哭,是因爲夏濯跟說,您也是蝴蝶變得。”
另一個補充:“大概是夏濯嫌遊瑤圍著他吵,故意,嚇的。“
夏鳶蝶:“?“
夏鳶蝶哭笑不得地走向書房。
房門沒關。
夏鳶蝶剛過去,就聽見遊瑤哭哼哼的聲音傳出來:“...那,那要是媽媽死了怎麼辦?”
夏鳶蝶驀地停在門外。
停了許久,門那人低聲,只說了—句:“那就等你們到十八歲。”
(九)
後來。
夏濯和遊瑤都到了上學的年齡。
家裡回到安安靜靜的兩人狀態,遊烈久違地不被打擾,心滿意足地抱著夏鳶蝶靠在沙發裡。
家庭影院在放一部家庭劇。
青春期的孩子十分叛逆,一定要考到很遠的大學去,在電視裡面,把母親氣得眼淚汪汪的。
遊烈皺眉看著:“至留一個。”
"?“
夏鳶蝶聽見得忽然,但一兩秒就反應過來,莞爾笑道:“隨他們去。”
遊烈低眸,不太贊同:“總得有人陪你。”
“你不是人麼。”故意逗他。
頭頂默然片刻。
遊烈像是隨口—句:“如果有—天,我死了怎麼辦?“
夏鳶蝶慢慢從他懷裡坐起:“那我就搬到一座深山裡,要挑高的落地窗,窗外大片的風林,夏雨
冬雪,我會一個人坐在窗邊,泡著茶,看著書。”
“我呢。”
“你?你陪著我呀。”
遊烈低哂:“我都死了,還要陪著你啊?“
“嗯。”
夏鳶蝶轉過眸,著他,輕點自己額頭:“你的餘生,就陪我在這裡。”
《破繭》,全文完。
文/曲小蛐
2023/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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