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蘊一笑,“這不是。有新鮮的嗎?”
金戈面無表地看著,一字字仿若從齒里迸出來的。
“齊軍近日異。憑我對齊帝的了解,只怕鳴泉那一紙盟約,已困不住他的野心。”
馮蘊抬了抬眼,“你們跟南齊仍有來往?”
金戈搖頭,“只見過任先生。”
又停頓一下,似乎怕馮蘊不肯相信他的話,金戈只得老實代。
“實不相瞞,這是任先生給的報。”
“哦?”馮蘊笑了起來,眉目安安靜靜的,“我與任先生那點,應當不足以讓他冒著背主的罵名,捎信給我吧?”
金戈嘆息一聲。
“任先生是有學問的人,不會為了一己之私。當然,也不是為了娘娘,更不是報復齊帝……他說的那些,我們也不是很能懂得,總歸是為了天下蒼生,也是為大齊國祚,基業長青……”
任汝德那個人,馮蘊多有些了解。
濁世清醒的一代鴻儒,滿腹經綸,懷浩瀚,也有那麼幾分仁者之心……
世洪流下,他想撥云見日,挽回一片朗朗晴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有一點——
馮蘊這些年和大滿一直有消息互通。
就在前天,剛收到一封來自臺城的信。
大滿說,“皇帝所憂所愁,無非是萬民福祉,蒼生安樂。”
一片歲月靜好,沒有半點要撕毀盟約,與大雍開戰的意思。
是大滿騙了?
還是蕭三沒有出半點風給?
馮蘊把孔云娥一家三口安排去了長門開在相州的一個鋪去。
一來孔云娥能料理這些事。
二來,相州離這邊遠,沒有人,他們更安全。
第三嘛,當然也是防著他們。
多年不見,萬一引狼室呢?
考慮得很周全,回到宮里,便去找裴獗。
裴獗下朝后,大多時候都待在書房里,理政務。
馮蘊在大門外,就被裴獗邊的侍來福住了。
“娘娘。”來福笑盈盈地行禮,“還請配殿小坐,稍事等待。”
“陛下呢?”馮蘊問。
來福看臉焦急,回頭一眼閉的書房。
“都督來了。正在里面跟陛下議事。”
大兄來了?
馮蘊微微一笑,“那沒什麼要的,我自己過去。”
來福看抬步就走,張了張,想攔又咽回去,小心跟在后。
-
書房外。
左右各立兩名侍衛,披甲持銳,很是嚴肅。
馮蘊剛要出聲讓他們通傳,就看到左仲急匆匆小跑過來。
左仲已不再是裴獗邊的侍衛長了。
當年的那一批人,該升的升,該走的走,左仲和紀佑也在璟寧三年離開侍衛營,分別擔任北雍軍中的衛將軍,一左一右,榮耀加。
盡管小滿日在邊,但馮蘊卻是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左仲了。
印象中,左仲不是輕浮的人,怎麼會如此失態?
心臟一沉,下意識狂跳起來。
“陛下,軍急報!”
左仲沒有顧得上向馮蘊行禮,對著書房便大聲稟報。
門打開了。
馮蘊看到溫行溯在里面,除了他,還有赫連騫和另外兩個將領。
裴獗坐在案前,微微抬眼,“呈上來。”
左仲應聲,大步。
馮蘊方才側讓到了門檻的另一側,裴獗并沒有注意到。
但與左仲錯的剎那,卻看到了他一腦門的冷汗。
可見,事態急。
左仲單膝跪地,雙手將急報舉過頭頂。
“陛下,北戎聯合十二部,率十萬鐵騎,已越過蒼巖山,直奔允州而來。”
這些年,每到秋冬季節,北戎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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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為儲冬糧,就會趁機生事,在邊地劫掠更是家常便飯,可由于他們居無定所,盡管大雍多次派兵追逐,始終無法斬草除。
裴獗看著赫連騫,“赫連將軍,此事由你辦。”
赫連騫拱手:“末將領命。”
他抬頭看馮蘊一眼,行個禮,大步離去。
裴獗轉頭,問溫行溯,“南邊如何?”
溫行溯一戎裝,肅然道:“恒曲關屯兵十萬以上。淳寧、東泉、涪江等地,多年由州刺史和郡太守領兵,近日并無異。”
裴獗點點頭。
北戎部落雖然屢屢進犯,無非求一個溫飽,搶到東西就走,而南齊不同,蕭呈野心,多年的風平浪靜下,早已是按捺不住的暗洶涌……
裴獗慢慢起,走到書案上的沙盤跟前。
“你若是蕭呈,從何進攻?”
溫行溯眉頭微擰,指向沙盤上的山勢地貌,微微一頓。
“從淳寧出,襲丹郡,或是古邑。”
裴獗贊許地看著他,略一沉默。
“往丹郡、古邑兩地,加派人手。”
溫行溯行禮,“末將領命。”
他從書房告辭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候在外面的馮蘊,微微一笑。
“原想這兩日和你嫂嫂一道來看看你和瑞寶。這不,又派了差事,急著要走。”
馮蘊笑道:“大事為重,我自會找嫂嫂說話,大兄不用掛心,保重。”
溫行溯點點頭,“我會的,你亦如此。”
這些年,他常在軍中行走,每次回京也來去匆匆。
而大長公主在璟寧四年因為一場大病,這兩年子便不大好了,日懨懨不安,濮漪只好留在京中盡孝。
二人聚離多,濮漪想讓溫行溯檢查子的事,也就一拖再拖。
再拖。就開不了口了。
無子之憾,每次見面,濮漪都會提及。
反而是溫行溯,他忙于公務,并沒有將事放在心上,不僅沒有埋怨責怪,反而斷然拒絕了濮漪為納妾的建議。
漸漸地,濮漪也就不提了。
只是疚藏在心里,難免郁郁。
“腰腰,我走后,多陪陪你嫂嫂。”
四目相對。
溫行溯一臉悵然,好像有很多話,又不便多說。
“就是心思太重,我說的話,也聽不進去,反而是你說的,能耳幾句。”
馮蘊輕輕嗯聲,笑著對他道:“大兄放心,我會的。晚上便找嫂嫂來陪我用飯。你自去忙吧。”
溫行溯抬手一揖,“保重。”
他走得很快,影越去越遠。
馮蘊就站在那里看他,直到看不見人了,這才轉屋。
裴獗問:“嘆什麼氣?”
馮蘊懶洋洋坐下,神態有些落寞。
“你說,人是不是擁有得越多,越快活?”
裴獗眉頭微微皺起,深深看。
“皇后不快活?”
馮蘊抿一下,纖纖玉指緩緩過膝上織錦擺。
“我也說不上……這些年,你跟我,還有大兄、平原,小七,還有很多很多人……我們看似得到了很多,可似乎什麼都沒有得到。一年四季奔波,背負各自的責任,見面的時間都變了,更別提快活了……”
說罷抬眸,輕飄飄看他一眼。
“是我要得太多了嗎?”
裴獗想想,嗯一聲,“是。”
馮蘊嗔怪地瞪過去,隨即又笑出聲來。
“是我天真了。尋常人家的煙火,帝王家的福祿。魚和熊掌,總要有所取舍……”
裴獗握住的手。
“過兩日,我陪你去花溪走走。”
馮蘊在花溪比在宮里快活,這是裴獗的認知。
在花溪,哪怕只是蹲在一壟菜地邊是看菜苗生長,也輕松愜意。
而在這座富貴迷人眼的皇城深宮里,卻宛如戴上了一道大雍朝最重的枷鎖……
二人相視一笑。
馮蘊心里的小九九,便散開了。
“走吧,看看瑞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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