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郡那個地方,背靠信義郡,面向鎖鑰嶺,地形極是復雜奇特,在裴獗尚未趕到以前,溫行溯便在丹郡城里布好了防。
裴獗所帶的兵馬,行進速度很快,靠近丹郡并沒有城,而是繞行至鎖鑰嶺下扎營。
齊方斥候看到“裴”字旗,便下意識的心,匆匆回營稟報。
“陛下,裴獗沒有領兵城跟溫行溯會合,而是直奔鎖鑰嶺而來。”
蕭呈:“多人馬?”
斥候道:“不足十萬。”
蕭呈:“是何兵卒?”
斥候道:“輕騎為最,弓步皆有,不見輜重。”
蕭呈又問了幾個問題,擺擺手,“再探,再報。”
斥候拱手:“領命。”
一石激起千層浪。
屋子里的齊軍將領,換個眼神,各自猜測裴獗的用心。
鎖鑰嶺是橫在雍齊兩軍前面的一座狹長山嶺,翻越難度極大。
裴獗來了前線,不去舒舒服服地坐鎮丹郡指揮,難道要翻山越嶺,找上門來打一架?
“都說裴獗用兵如神,我看未必……”
“這鎖鑰嶺就是一個蛇形口袋,這是要鉆進來尋死不?”
“末將以為,他是為奇襲古邑,聲東擊西。”
“哦?謝將軍此言何意?”
謝叢跟裴獗打個道,不像年輕將領那麼大意。
他輕捋胡須,看一眼蕭呈,笑道:“裴獗征戰多年,攻城的經驗,遠勝于守。這一點,他與溫行溯恰恰相反。溫行溯布防,是為固守丹郡,以防我軍攻城。裴獗卻不然,他是要以攻代守……”
說罷一嘆,“諸位,做好迎戰準備吧。”
“謝將軍未必太過膽小。裴獗手上才多兵馬?明知我五十萬大軍駐守在鎖鑰嶺以南,援軍不夠,他怎敢進攻?”
謝叢道:“裴獗所率騎,最擅長兩冀奇襲,快進快出,若能破陣,咬一口就跑,不吃虧。若是我們反應慢些,讓他找到時機,直搗中軍也是有的……”
“謝將軍何須長他人志氣?”
“張將軍年有為,但也莫要輕敵呀?”
兩個人說得客氣,卻誰也不服誰,而且爭執的事,對戰事毫無意義。
蕭呈打斷他們:“二位將軍。你們下去算一卦吧。”
二人怔住。
蕭呈面無表,“看誰算得準。”
“……”
等他們尷尬地安靜下來,蕭呈才慢慢起,手指輿圖,開始排兵布陣,以防裴獗突然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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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他到達丹郡的次日,便遣使前往齊軍大營。
做什麼?
宣戰。
戰書上,他將進攻時間和地點,寫得清清楚楚,這行事的風格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戰書的最后,更是點名蕭呈。
“齊君可敢應戰?”
自戰事開始以來,蕭呈已經占盡了先機,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是不等大雍軍回過神來,調集軍隊布防,便繼續以多打,快速奪回信州……
拖的時間越長,消耗越多,越不劃算。
可偏偏,裴獗用一句話就把蕭呈點燃了……
正面戰場,真刀真槍地殺。
敢不敢?
蕭呈在謝叢拼命的搖頭眨眼中,慢聲一笑。
“有何不敢。”
他接過戰書,淡淡道:
“朕準了。”
齊將一聽,全都麻了。
其實,都說戰場兇險,只要主帥不作死,傷亡率是極低的。坐鎮指揮的髓,就在一個“坐”字。
大多數領兵將軍,也是這麼做的。
蕭呈為帝王,憑什麼要親自上陣?
瘋了。
都瘋了。
都你死我活了,還講什麼君子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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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戰一開始,就引來了天下人的矚目。
信義郡離戰區太近,百姓忙著回遷,一船接一船的往安渡來。
馮蘊在鳴泉的作坊也被迫關門。
柴纓和南葵也是這天下午到達的花溪碼頭的。
下了船,用板車將行李拉到長門,見到馮蘊便激地說起鳴泉那邊的局勢。
戰場已經失控,擴大到鳴泉,兩國的邊界上到都有真刀真槍的兵殺人,腥、瘋狂。邊地的老百姓,已經沒有安全的所在安立命……
南葵抱著小兒,黯然神傷。
“這麼多年的心,可千萬不要毀于一旦。”
“沒事的。”馮蘊知道在鳴泉付出的心,安道:“戰爭會過去,一切都會過去。就算毀于戰火,我們也能東山再起。怕什麼?”
從戰爭開始,大伙兒
的心就懸得老高。
怕的呀。
長門在鳴泉可置辦了不家當,他們人雖然撤出來了,產業可搬不。
要真的把家當都毀了,得多心疼?
可馮蘊目堅定,一開口,南葵懸著的心,又落了一些。
點點頭,“認命。”
大包小包的資從板車上面卸下來。
南葵回頭看一眼,將小兒放在地上站好,笑道:“這些糖,是今年坊里新出的,帶回來讓娘娘嘗嘗鮮……”
南葵的小兒也揚起小腦袋來,眼睛彎彎,可地了的,告訴馮蘊:
“娘娘……甜。”
馮蘊笑了笑,小臉,“乖。”
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低的氣氛,一掃而空。
長門還在,娘子還在。
他們已經習慣了,將馮蘊視為主心骨,只要馮蘊說一句沒事,他們就什麼都不再怕了。
幾個人有說有笑。
“這些,還有這些,是給小崽子們的,讓他們可勁兒地造……”
“那輛車上的東西,拉到村學去。上面全是筆墨紙硯,年初的時候買好的,一直不得機會捎回來……”
“太多了。這也拿得太多了。”
“嗐,不拿回來,是留著讓賊兵搶掠麼?不瞞你們說,要是我搬得,我非得把制糖的機都一起扛回來不可……”
“哈哈哈哈。”
這一天長門回來的人很多,也是這些年來最齊整的一次。
應容笑著說,“好不容易姐妹們聚齊,無論如何也得慶賀一番。”
戰爭影下,大家心里的弦都繃得太。
一說,眾姬紛紛響應,就連韓阿婆都笑盈盈地出來承口,要親自辦幾桌。
吃是一樁大事。
吃了今日,管他明日如何。
文慧點了點人頭,笑道:“我這便差人去把駱月和邵雪晴來。”
當年從安渡出城乞降的二十姬,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也就這些了。
各自有了家庭,能齊聚在長門的時間也不多。
文慧一開口,得到了大家的響應。
可是派去韋府的車,只拉回來了駱月和三個孩子。
邵雪晴并沒有來。
一向深居簡出,似乎沒有從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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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影里走出來,因此不得韋錚寵,漸漸在韋府變了一個邊緣人,府里下人辱幾句都是常事,何況主母?
邵雪晴的日子過得很不順遂。
家千金淪落至此,是想不開。
多年來,都沉浸在后悔里,一遍遍回憶當年,如果不那麼著急離開長門,不那麼自以為是,就不會落這般田地……
駱月嘆氣:“我當著眾姐妹們發誓,都是從長門出去的人,我從沒有欺負過。當年的事,我早就放下了,也誠心示好,可不領啊,我有什麼辦法?”
“每每說起,就怨我,怪我搶了的東西……”
眾姬唏噓一番。
駱月又是一聲苦笑。
“真是傻啊,看不開。我能搶什麼?夫君又不是我的,也就是得了幾個孩兒,在府里有個倚仗而已……”
眾姬頻頻點頭,七八舌地議論。
人群里,只有姜,安安靜靜地坐著,偶爾出一個微笑,并不。
是眾姬里面,唯一一個實現了當年諾言的人。
——沒有婚配,死守長門。
眾姬便又拿打趣,問究竟要等一個什麼樣的如意郎君。
三十出頭的人了,大家說起話來,口無遮攔。
姜不以為意,笑了笑,“是那個人,就如意。不是那個人,再好也不如意。”
這些年在長門做管事,料理庶務,子磨得更沉靜了。
離開飯還早,眾姬聚在庭院,戲謔幾句,便又各自聊起了近況。
家長里短說罷,難免慨當下的時事。
“幸得有長門在,發生什麼事,都有歸宿。”
“長門就是我們的娘家啊。”
眾姬說著話,發現馮蘊不在莊子,問環兒。
環兒道:“娘娘還有事要辦,讓眾姬先說說話,會在開席前回來,與眾姬相聚……”
眾姬又是慨,馮蘊的辛勞。
“在這個節骨眼上,娘娘自然不會同我們一樣閑著。”
“娘娘就是陛下的賢助哦。”
“我回來的路上,就聽人夸呢,說我們花溪,就是雍軍的大糧倉。”
“明日,姐妹們都出去募捐吧。想法子多籌一些糧食錢,這仗也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多備一些總是好的。”
“正是正是。”
大家紛紛點頭,計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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