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境時與宋宜禾的婚期安排在三月二十一。
這天是曆二月十五,恰逢春分節氣。
喬新蘭找來的老師傅講,這天的日子極好,宜結婚。兩位當事人轉念一想,上一個春日領證,在第二個春日舉辦婚禮似乎也算得上是圓滿。
婚宴之前,各種瑣碎小事源源不斷。
但好在喬新蘭向來擅長這些,早在新年結束,就已經安排人著手布置,室外宴會廳、宴席菜品,以及各種現場布置都由一應全部完善。
導致小夫妻倆完全找不出任何可手之。
直到三月初,定製邀請函終於加工趕製完,但頁還有需要人工謄寫的賓客姓名。
賀境時覺得這工作給別人不太好,於是在下班之餘,將這項不算小的工程接了下來。
又因為許多細節還需要跟他們倆商量,所以兩人在婚宴前,暫時都住在了老宅。
於是這段時間賀家熱鬧至極。
而在此期間,唐瑾的一審判決書在二月底的時候下來,兩起蓄意殺人與一起金融犯罪,最終量刑決定判死刑。方芷案裏的醫生也因此被重新逮捕,因故意殺人罪、賄罪,判五年有期徒刑。
這個冬天雖然很漫長,但也總算過去。
執行判決前幾天,宋宜禾接到看守所電話,那邊直言死刑犯想在臨走前見一麵。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宋宜禾很想笑。
唐瑾跟宋星瑤不愧是母倆,在事故之後,居然如出一轍地都想要見。
賀境時為此不解:“過幾天就要被執行了,現在見你有什麽用?給你道歉?”
“道歉嗎?”宋宜禾忍俊不,“怎麽會。”
賀境時:“那想做什麽?”
思考了陣子,宋宜禾靠在賀境時臂彎裏,安靜看著被他舉起的手機屏幕:“大概隻是想膈應我吧。”
但也或許是宋宜禾猜錯了。
隻是誰知道呢,畢竟能在十幾年前除掉敵,又在數年後對求而不得的男人下死手,這樣的殺人犯,宋宜禾並不覺得自己能與共。
最終宋宜禾還是沒有去見唐瑾最後一麵。無論是在臨死前,想要看看自己再懷念一眼宋南山,還是對著宋宜禾再輸出一頓所有的怨恨。
宋宜禾其實都已經不太在意了。
包括對宋南山。
或許是因為人長大一歲,所以在很多從前難以理解的事上變得豁然許多。
當年的恩怨糾葛已經過去太久,事實真相早隨時間流逝而難以計較出是非對錯。又或者是宋宜禾如今活在裏,閑暇時站在宋南山角度去思索,也能發現那年狀況不管怎麽選,對他而言都是一場死局。
拒絕聯姻於親不孝,接聯姻是背叛人。
這個道理宋宜禾從始至終都清楚,但彼時發生的事太多,母親因為自己死於產房這件事如同一座泰山在肩頭,讓本無法去想宋南
山。
而此時想想,他又何嚐不是無辜的那一方。
自古忠孝難以兩全,十年的聯姻讓宋家功走出金融危機,十年後,他為奔赴而亡。
但宋宜禾仍不免覺得可惜。
方芷臨到死前,都不知道宋南山沒有拋棄過,而宋南山死的時候,依舊不忘找他已逝的人。
大概是快要結婚了心理力過重,宋宜禾在請了半月婚假加五天年假之後,打從十五號起,就斷斷續續地夢到有關旁人口中的宋南山。
結婚倒計時第二天。
宋宜禾再度驚醒在淩晨,看了眼時間,這會兒剛過兩點四十,怔愣地看著天花板。
這些天一直都住在明水灣,江北這邊有習俗,結婚前一周新婚夫妻不能在一起過夜,結婚前夜不能見麵,所以宋宜禾早早就回到了這邊。
平時夜半醒來,淺眠的賀境時總會很快察覺。
可此時邊冰涼的床鋪,後腰了隻溫熱的手,耳邊了對方小聲說話哄的聲音。
宋宜禾莫名覺得孤單,忽然有點難過。
眼前飛快閃過夢境裏宋南山倒在泊裏的畫麵,一幀一幀,全部都是他睜大眼看向的眷眼神。
宋宜禾咽了咽嚨,抱著膝蓋坐起。
過手機,宋宜禾點開賀境時的聊天框,遲疑著想發消息,但看這時間,最終還是退了出來。
過了兩三秒,又重新點進去。
往上著聊天記錄,直到翻到其中兩張照片,那是月初某個深夜,賀境時一邊在書房開線上會議,一邊拿著墨水筆簽邀請函的賓客名字。
簽到寫得好的,他拍下照片給發過來邀功。
宋宜禾將下在膝蓋上,沒忍住笑,隻是這弧度還沒持續幾秒,屏幕忽然彈出對方的視頻通話。
——來自“你的寶貝賀”。
這備注還是這月初賀境時非要改的。
看到眼前幾個字,宋宜禾微愣,片刻後下意識坐直了子接通:“你怎麽這會兒打視頻來啊?”
“又做噩夢了?”
“……”不料他居然這麽敏銳,宋宜禾沒有正麵回應,“你還沒有睡嗎?”
賀境時打了個嗬欠:“跟你心靈應。”
盯著屏幕裏稍顯昏暗的背景,年輕男人側著,半張臉都陷枕頭裏,的黑發淩散落,呈現出一種鬆弛散漫的愜意。
他輕輕勾著,困倦卻又目不轉睛地看。
聽到這話,宋宜禾笑:“你心髒疼了嗎?”
“嗯。”賀境時瞇著眼接話,不置可否地跟胡侃,“可不是,夢到你坐在我跟前哭,想給你眼淚怎麽都不到你,立馬就給我嚇清醒了。”
宋宜禾緩緩放鬆:“那你給我打視頻,就不怕我沒醒來,半夜把我從夢裏吵醒啊。”
聞言,賀境時笑了一聲,將墊在臉底下的手回塞進被子裏說:“不可能。”
宋
宜禾不明就裏。
賀境時解釋:“你晚上都有免打擾的習慣,所以就算是沒醒,我打過去也不會吵醒你。況且吵醒了我也能把你再哄睡,總好過你真的醒了,接不到我電話又不敢聯係我,自己傻兮兮地熬著。”
“你才傻。”宋宜禾垂下眼簾,安靜了會兒,小聲說,“就是你不在邊我不習慣而已。”
賀境時氣息微:“想我了啊?”
宋宜禾點頭,長睫在昏黃小夜燈的亮中撲簌著抖,像一隻振翅的蝶:“嗯。”
話音剛落,手機那頭突然傳出一陣窸窣靜。
宋宜禾循聲抬眼看過去,隻見賀境時不知什麽時候坐了起來,舉著手機,掀開被子下床。
“你要去洗手間嗎?”
“不是想我嗎。”賀境時麵不改,從櫃裏翻出一件黑薄款風往上套,“我過來陪你。”
“……”
見他拉開屜,就要從裏麵拿出車鑰匙出門,宋宜禾回過神:“你瘋了嗎!”
賀境時好笑地湊近屏幕,歪頭打量,毫不見剛剛不太清醒的困倦:“怎麽還人攻擊呢。”
“你不準過來。”宋宜禾說著躺下去,側看著手機說,“大晚上出門不安全。”
好在賀境時也沒強求:“那我現在做什麽?”
“你把服掉,上床,然後……”宋宜禾突兀地頓了頓,神莫名染上幾可疑的窘迫,“之前你編的小金故事不是還沒有講完嗎。”
賀境時一怔,隨即笑了。
小金故事是過年那段時間,賀境時聽某個旁支家的小朋友說,媽媽每天晚上都會講睡前故事,見宋宜禾出疑似羨慕的表後,心來,持續過一些夜晚的睡前小故事合集。
而每個故事的主角都是他們家的小金。
宋宜禾起初縱容他,既然要講那就隨他的便,後麵時間一長,有些不了這人隨時提問,還要不斷查前麵故事容,看認不認真的變態行為。
於是實在沒忍住,喊了暫停。
這會兒再度提起來,不過就是想讓他別出門。
隻不過賀境時終歸不是什麽聽話的好學生。
在宋宜禾慢慢陷睡眠後,他在午夜三點十分,開著超跑,緩慢速地行駛到了明水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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