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薑清慈會選擇最簡單幹脆的方法拒絕，毫不給人留麵，沈徹和顧宴禮麵上表同時滯住。

    宋丞相捂著，熱淚盈眶，激得幾乎要捶頓足，就差讓人把薑清慈綁好送到沈確床上了。

    他就知道，薑丞相和陛下是真的。

    他們不是真的，那他就是假的！

    他抿抿，一本正經地跟著附和點頭。

    沈確角不自揚起來一點兒笑意，很快又被他了下去，故作惋惜地歎了口氣：

    “皇叔也看見了，實在不是朕小氣，薑卿持朝政已經很累了，朕也不想給薑卿找麻煩。”

    一邊兒突出自己的善解人意，一邊兒貶低顧宴禮沒事兒找事兒給人找麻煩，儼然一朵單純善良的小白花。

    沈徹心道這人的段位可真夠高的，堂堂一國之君，裝小白花的功力完全不比他遜。

    難怪來的時候顧宴禮耳提麵命要他提防著沈確這個人。

    他抿抿，善解人意地對顧宴禮道：“皇叔，我沒關係的，我剛回來，確實比不上陛下份尊貴，薑丞相覺得我麻煩也有可原，皇叔不必為此氣。”

    沈徹給了臺階，顧宴禮的臉緩和了許多。

    被沈確這麽一打岔，他險些都忘了正事，便也順坡下驢，不再揪著這件事不放，轉而道：

    “滴認親的結果已經擺在了諸位麵前，阿徹便是先帝流落在宮外的孤，現在他回來了，也該早日認祖歸宗拜祭祖廟了，這件事便給禮部去辦諸位以為如何？”

    事實確鑿擺在眼前，皇室脈回歸，滿朝文武麵麵相覷，自然是不敢再多說什麽。

    顧宴禮掃了一眼還握著沈確手指的薑清慈，起眼皮子看，嘲諷道：“薑丞相不說話，是有什麽心事嗎？”

    薑清慈抿笑了笑：

    “心事倒是沒有，皇室脈回歸，是件大喜的事。”

    “你能這樣想最好。”顧宴禮擺擺手，也不再多餘去問沈確，就要對禮部下吩咐。

    剛張開，就被沈確出聲打斷：

    “皇叔稍等一下，皇兄回朝是喜事，但也不能太著急。朕這裏也有一樁喜事，原本是想著等春闈過後再和諸位卿家說的，不過今日有這一樁喜事打頭陣，朕也不介意來個喜上加喜。”

    到底是兩人磨合得次數太多了，沈確一個眼神，薑清慈就明白他肚子裏在冒什麽壞水兒。

    於是也不著急著等散朝回去補覺，鬆開沈確的手，老老實實疊垂在前，等著看下一場好戲。

    薑丞相派的大臣，以裴知聿為首的，見狀也低頭開始裝死。

    以宋丞相為首的保皇派不明所以，但本著“陛下說的都對，就算不對我們也得給他兜著”的念頭，一個個打起了神嚴陣以待，隻等待會兒沈確出岔子的時候，他們好及時給他屁。

    顧宴禮眉頭皺起，收回招手的作，轉頭看向沈確：“什麽喜事？”

    “皇叔應該不知道，老王爺也有個流落在王府之外的腹子。”沈確笑瞇瞇的，一字一頓，不不慢地睜眼說瞎話，“是先王妃所出，現在暫居在薑卿的相府。”

    “你在胡說什麽？”顧宴禮不滿地擰眉瞪他，“王府旁支的庶子庶是不在數，但嫡子隻有本王一人，母妃生前也隻有本王一人，你要胡說八道顛倒黑白。”

    “年紀呢，小皇叔比皇叔你小兩歲，一出生就在王府外養著了；論相貌麽，小皇叔風度翩翩也是一表人材；再論才華呢，小皇叔也是皇叔你欽點給薑卿的門生，裴侍郎說他有狀元之姿。”

    裴知聿：？？？

    他知道陛下說的是誰，但他什麽時候說過這話？

    顧宴禮眉嗤笑：“你是說顧長安？”

    “原來皇叔還記得啊。”沈確笑的，卻笑意不達眼底，顧宴禮要將他這個傀儡拉下位，他也可以借此機會將他這個攝政王換了人，“記得就好，也省得朕再給皇叔介紹了，畢竟也是皇叔嫡親的弟弟，老王妃臨終前也代過薑卿，王府上下有一半是給小皇叔準備的。”

    顧宴禮的臉一點點沉下去：“本王怎麽不記得母妃生前說過這些？”

    薑清慈適時道：“臣記得。老王妃臨終時，臣也在場。”

    “薑清慈，你也跟著他胡言語！”顧宴禮臉鐵青，“本王的父王母妃怎麽死的，臨終前都說了些什麽，他不清楚你還不清楚？”

    清楚，當然清楚。

    無非是先帝手掌大權之後，忌憚著老王爺功高蓋主，一杯酒一個王位從老王爺手裏換走了兵權，卻還嫌不夠，又將兩杯毒酒送到了王府。

    要麽老王妃和老王爺喝，要麽就是尚還年的顧宴禮喝。

    老王爺子如命，拉著老王妃雙雙服毒自盡，又留下生前僅剩不多的幾個舊部和幕僚給顧宴禮做依靠。

    便是其中之一。

    繼承了父親和兄長的缽，做了顧宴禮的刀，陪著他從忍辱負重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到現在還記得老王爺去世時的悲涼慘狀。

    昔日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將領，因為那一杯毒酒，痛苦地蜷一團，近乎悲愴地仰頭看向：

    “阿慈，我走後，你和宴禮都要好好的。”

    那時候，也想過要永遠效忠顧宴禮的。

    像父親和兄長一樣，忠誠就是他們做幕僚的最高使命。

    但這也都是那時候了。

    薑清慈對自己造謠死人的話毫無愧疚，出聲提醒顧宴禮道：

    “金鑾殿前，王爺慎言。”

    “陛下所言句句屬實，老王妃確實代過，王府由王爺和小公子均分。”

    顧宴禮倏然沉下臉，沈確無中生有對他而言其實算不上什麽，相較之下，薑清慈的為虎作倀更令他心寒。

    他了拳頭，指關節泛白：“你又如何能證明，他就是本王嫡親的弟弟？”

    “這不皇叔都準備好了嗎，滴認親嘛。”沈確大手一揮，笑瞇瞇地說，“來人，去左相府請顧小皇叔過來。”

    保皇派的老臣們臉逐漸變得激，按捺不住澎湃雀躍的心，用袖子著不存在的眼淚：

    “老夫剛才沒聽錯吧？陛下真的是出息了，竟然早有後手。”

    “老夫就知道，陛下才不是什麽昏君，他就是在韜養晦！”

    不多久，還在讀書的顧長安就被人請進了金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