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親人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隻是在沉眠之中,卻覺到周圍都是悉的味道,不知有多長時間,沒有過這種安心的覺了。
所以也深深地沉夢鄉,似乎不願醒來,隻是在夢的深,卻總有刺痛的覺,一直縈繞著不肯散去,時時刺著心間。
長出了一口氣,鬼厲悠悠醒來。眼前置的這個房間,他恍如做夢一般,默默地去。還是年時候,他便是在這裡住著,然後長大,這裡的桌椅床鋪、門扉窗戶,幾乎都是刻在了他的心間。
靠著床鋪的牆上,那個偌大的「道」字還掛在牆壁之上,隻是、字跡,都有些褪了,但那一筆一畫,看去仍如自己當年初見時候,那樣的蒼勁有力。
窗戶上的木框發出了一聲輕響,開了一條隙,灰猴子小灰從外麵跳了進來,一眼看到鬼厲已經醒來,半坐在床鋪之上,不由得高興起來,咧笑個不停,幾下就跳到了床上。
鬼厲心中一陣跳,這景,彷彿就像是多年前一樣的,若不是自己上的傷勢,還有小灰頭上開啟的靈目,他真有南柯一夢的錯覺。
隻是,那終究是不可能的。
小灰對著鬼厲「吱吱吱吱」地著。鬼厲低頭看去,隻見小灰雙手抓著好些個野果,想來是從外頭摘的,此刻彷彿要拿給主人分。鬼厲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想吃。小灰也不多讓,便轉過呼地一下又跳到了房子中間的桌子上,蹲坐下來,然後張口大嚼了起來。
鬼厲默默地著這房中的一切,最後目落到小灰進來時半開啟的窗戶上。從窗外進來了一小片亮,看不清楚外麵的事。可是鬼厲不用看也知道,在窗戶之外是一個小小的庭院,那裡有一棵蒼鬆,青青草坪,還有一條石子鋪的小道,在院子一側,還有一個半圓的拱門。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早已被他鏤刻在記憶深,再也抹不去了。
空氣清新得好像略帶甜味,就連屋外那個小小庭院裡,也似乎傳來青草的芬芳。
恍惚中,他有回家的覺,可是片刻之後,心底一陣刺痛,卻喚醒了他。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
鬼厲的目,轉向了那扇門。腳步聲很快就到了門口,但是在那扇虛掩的門前,門外的人卻似乎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刻推開門扉。
鬼厲注視著那扇門。
片刻之後,門終於被推開了。
一個高大而穩重的影,站在了門口,幾乎是在同時,那人也見了醒來的鬼厲。他們二人的目在半空中相遇,卻都沒有立刻說話。在他們的目中,一時間都有太多的複雜緒,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才讓原本的千言萬語,都化作了無聲。
猴子小灰坐在桌子上,口一張吐出了一個野果的果核,然後向著門口看了一眼,「吱吱」了幾聲,又埋頭吃它的野果去了。
站在門口的男子嘆了口氣,角似乎也出了一苦笑,搖了搖頭,走了進來,對著鬼厲深深看了一眼,道:「這麼多年不見了,我是該你老七,還是你小師弟呢?」
鬼厲的了,末了,他著麵前的這個男子,低低地了一句:
「大師兄……」
大竹峰上的一切,仍舊像記憶中那樣的安靜,一片靜悄悄的,也不知其他的人都去了哪裡。
宋大仁默默地著麵前的這個人,曾幾何時,他曾經是自己最疼的小師弟,是大竹峰田不易恩師座下最不的七弟子。而如今,時移事異,是人非。
十年了,這卻還是初次相見。
「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宋大仁坐在鬼厲的對麵,這麼問道。
鬼厲沒有回答,他隻是沉默。十年了,回首間如水,不知不覺已走過了這許久的路,隻是,卻又如何說得上一個「好」字!
宋大仁端詳著他,曾經的那個年張小凡,如今看去還有著當初的廓,隻是容之上,終究還是多了滄桑的味道,而不知何時,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但如今道行也比自己高了許多的人,他的鬢角,卻已經有白髮出現了。
宋大仁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淡淡道:「你現在子怎樣了?」
鬼厲低頭看了看傷口,隻見口原先的那些碎布,此刻都已經換做了整齊乾淨的繃帶,顯然是大竹峰的這些師兄替自己重新包紮過的。而口間的傷顯然還作痛,但比起昏厥之前已經好上許多了。他默然片刻,道:「我沒什麼大礙了,多謝師兄掛念。」
說到這裡,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看了看宋大仁,道:「我……已經反出了青雲,你們還認我這個師弟嗎?」
宋大仁笑了笑,雖然笑意中帶著幾分苦,道:「師娘都跟我們說過了,師父他老人家生前的時候……」說到這生前二字,宋大仁眼眶一紅,聲音明顯哽咽起來,鬼厲聽在耳中,子也是微微一。
宋大仁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師父他老人家生前,曾經多次告訴師娘,說自己從未親口將你趕出大竹峰,而且他老人家也從未想過十年前你有什麼錯了。所以師娘吩咐我們,今時今曰,隻要你自己還願意的話,便還是我們青雲山大竹峰的老七……小師弟……」
鬼厲慢慢低下了頭,子微微抖著,左手放在床鋪褥子上,抓了一團,右手則捂住了臉,悄悄去眼角滲出的淚水。
房間裡,一時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當看到鬼厲的緒慢慢平復下來時,宋大仁低沉的聲音才又響了起來:
「如果你沒什麼大礙了,便隨我去守靜堂吧,師娘在那裡為師父……守靈,想見你。」
「……是」
走出了拱門,看到的便是那個悉的環形迴廊,宋大仁一聲不吭地前麵走著,寬厚的肩膀背部,就像一座小山。
鬼厲默默地跟在他的背後,不又想起了年時,當自己初次來到大竹峰的時候,便是一路跟隨著宋大仁,慢慢融進了大竹峰的世界。
回首往事,恍然如夢。
他的目,悄悄落在宋大仁的腰間,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宋大仁腰間已經多了一條白布,自然是為了恩師田不易去世,戴孝致哀了。
他臉黯然,合上了眼。
走出了那條迴廊,便遠遠見了守靜堂,隻是與平曰裡一片清凈不同的是,今曰的守靜堂卻飄出了煙塵香火,同時傳來哽咽哭聲。
宋大仁默默向著守靜堂走了過去,走了兩步,他忽有所覺,回頭看了看,卻發現鬼厲怔怔站在原地,著守靜堂,卻沒有邁開腳步跟上。
「怎麼了?」
鬼厲的臉看去十分蒼白,不知怎麼,他著那個煙火飄傳來哭聲的守靜堂,心中竟有了幾分畏懼,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不敢去麵對將要傷心的家長。
宋大仁似乎看出了什麼,嘆了口氣,道:「走吧。」說著,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鬼厲的子了,看了宋大仁一眼,默默點了點頭,邁步走了上去。
越走近守靜堂,煙火的氣息就越是濃烈,而哽咽哭泣的聲音也越發得清晰,但其中雖然有鬼厲記憶中悉的聲音,卻沒有子的哭聲,沒有蘇茹的,也沒有他原本預料的那位已經嫁作人婦的師姐田靈兒。
終於,在宋大仁的帶領下,他再一次站在了守靜堂的大門口。
八道目視線,瞬間轉了過來,停在他的上。鬼厲的子有些發抖,他的目一個人一個人地了過去。
吳大義、鄭大禮、何大智、呂大信、杜必書!
這些悉的麵孔,此刻都一一呈現在鬼厲的眼前,多年之前,他們曾是這世上他最可親切的親人,是他最可信賴的師兄。
他們的腰間都和宋大仁一樣,綁著戴孝的白布,他們的臉上都有悲傷之意,有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守靜堂,放著一個鐵皮大鍋,裡麵燃燒著火焰,站在旁邊的師兄們,緩緩將手中的紙錢放火焰之中。
煙火繚繞,煙霧瀰漫。
鬼厲怔怔去,在那煙霧之後,田不易安靜地躺在一張靈床之上,上被弄髒的服,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整齊地穿在上,看去似乎他的容貌神,也安詳了許多,師娘蘇茹此刻坐在田不易的旁,出手握住了田不易的手,相握。
的神很悲傷,但是卻沒有流一滴眼淚,在的鬢角發間,著一朵白的小花,那是清晨裡還微帶水的野花,淡雅麗,帶著幾分憂傷。隻是握著丈夫的手,凝視著田不易的臉龐。而他的兒田靈兒,卻沒有在這守靜堂中出現。
而那隻從小被田不易養大的大黃,此刻無聲無息地趴在靈床旁邊的地上,頭也無打采地伏在地麵,完全失去了平曰裡跳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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