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恭恭敬敬的道:「是,弟子這才從通天峰迴山的。」
水月大師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今天通天峰上是什麼景,你跟我說說吧?」
文敏點了點頭,道:「是。」接著一五一十將今日局麵大概說了一遍,其間眾人追問蕭逸才狼狽回答的景,也大致沒有掉。
水月大師靜靜聽著文敏說著,一言不發,旁邊陸雪琪也是麵無表,隻是當聽到文敏說蕭逸才境艱難的時候,忍不住轉頭看了水月大師一眼,但水月大師臉漠然,似乎本沒有什麼覺。
文敏說了好一會才大致說完今日局勢,末了遲疑了一下,又道:「師父,還有一件事,弟子不知該不該說……」
水月大師閉起雙眼,似乎在聽了剛才文敏說的事之後在思索著什麼,聞言淡淡道:「有什麼你就說吧!」
文敏應了一聲,道:「是,那弟子說了。今日六派齊聚通天峰,其餘五派首座都去了,隻有你沒去,風回峰的曾師叔幾個人,對弟子抱怨了幾句,還讓弟子轉告師父,說是大家都是青雲門一派,同宗共祖,要師父你也站出來說話。」
說完,文敏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水月大師,卻隻見水月大師漠然以對,既沒有發怒,也沒有答應,隻是閉目沉思著。
水月大師不說話,文敏自然也不敢說什麼,過了片刻,水月大師才緩緩開口,對文敏道:「你剛才說除了我之外,其餘五脈首座都去了?」
文敏怔了一下,點頭道:「是。」
水月大師看了文敏一眼,道:「大竹峰是誰去了?」
文敏心裡一跳,不知為何師父突然單單跳出大竹峰來問話,遲疑了一下,道:「是過世的田師伯與蘇茹師叔坐下大弟子宋大仁。」
站在一旁的陸雪琪臉悄悄暗淡了下去,眼中約有幾分苦掠過。
水月大師臉上也有些暗淡,嘆了口氣,道:「除了他,大竹峰還有誰去了?」
文敏道:「大竹峰眾位同門師兄師弟都在喪,所以隻有宋大仁師兄一人前去,就算是宋師兄也是穿孝的。」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淡淡道:「他們也不容易啊……你可是去安那個宋大仁?」
文敏嚇了一跳,平日裡水月大師對待弟子頗為嚴厲,對這種事更是嚴格,文敏與宋大仁暗中相多年,已是半公開的,心中早就七上八下,生怕師父責怪,此番水月大師突然提起,當真是連冷汗都出來了,遲疑了半天,才低聲道:「師父,我,我是看宋師兄他真是可憐的,所以一時心,這才,這纔上去跟他說了兩句。弟子,弟子絕不敢違背師父你的教誨的。」
水月大師默默看著文敏,文敏一顆心直跳的越來越快,不知是否要到師父責罰了。誰知片刻之後,水月大師忽地一聲長嘆,道:「小敏,你不必如此害怕,師父沒有怪你的意思。」
文敏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師父,你說什麼?」
水月大師淡淡道:「眼下大竹峰那邊正在守孝,短期之是不可能了,再過一段日子,你就那個宋大仁過來提親吧,反正他現在大小也是一脈首座了,並不辱沒了你的。」
文敏腦海中翁的一聲響,像是一下子不能接似的,直歡喜說不出話來,卻不明白平日裡一直對此事堅決反對的恩師,如何就突然改變態度了。
水月大師坐在竹床上,看著前頭那個弟子麵上浮現出幸福中夾著驚訝的笑容,心中暗自嘆息一聲,默然想道:「或許早點想通了,也會有更多的快樂吧!」
陸雪琪從旁邊走了過去,摟住文敏的肩膀,輕輕抱著師姐,眼中也滿是為高興的芒,輕聲道:「師姐,恭喜你。」
文敏激之下,忍不住眼眶微微紅了,眼中盈盈淚珠滴,連忙用手拭。
水月大師看在眼中,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不過就是答應了你麼,怎的就高興這樣?」
文敏有些尷尬,臉頰泛紅,對著水月大師拜了下去,輕聲道:「弟子多謝師父大恩大德。」
水月大師注視文敏良久,搖了搖頭,聲道:「罷了,起來吧!」
陸雪琪從旁邊將文敏扶了起來,水月大師目和,看著文敏道:「將來的事,師父也不能再替你做主了,以後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了。」
文敏心中忽地一酸,長久以來早將水月大師看作亦師亦母的人,忍不住低聲哽咽起來。
水月大師揮了揮手,道:「好了,你今天來回跑了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文敏語音哽咽,道:「是,弟子告退了。」
說著,慢慢退了出去。陸雪琪跟在後,送他走了好遠,這才返回。
舍中,師徒二人默然相對,半響過後,水月大師忽然苦笑一聲,道:「我以前是不是都錯了,害得這相思之苦,也害了你。」
陸雪琪走過去在水月大師麵前輕輕跪下,低聲道:「師父,我們都是你一手養大,教誨人,隻有我們做錯的分,絕不敢有毫怨恨師父的心思的。」
水月大師出手去,輕輕陸雪琪烏黑的秀髮,嘆息一聲,道:「你起來吧!」
陸雪琪應了一聲,站了起來。水月大師閉目養神,沒有再說話了。
陸雪琪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師父,我有一事想說。」
水月大師睜眼看向他,麵重容,淡淡道:「你是想說通天峰哪裡的事吧?」
陸雪琪點頭道:「正是。如今大竹峰的田師伯和蘇師伯都相繼離世,而道玄師伯他……
隻怕真的難以回頭了,我們為何還不將真相告知其他同門,就算為了青雲門的麵子,但至也得知會其餘六脈的首座於通天峰的蕭逸才蕭師兄纔是啊!」
水月大師默然片刻,道:「你說的沒錯,這些我都想過了。」
陸雪琪一怔,道:「師父,那你怎麼還?……」
水月大師苦笑一聲,道:「你是說我既然想到了怎麼還不告知他們?傻孩子,你又想過沒有,我們說出此事之後,卻會又多人相信我們的話呢?」
陸雪琪愕然無言,一時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嘆了口氣,道:「你剛才也說了,青雲門上下數千人,知道這個的隻有你田師伯,蘇師叔以及為師與你四人,如今他們二人都過世了,便隻有我們二人知道,但就算我們說出去,你覺得青雲門上下會有人相信這件事麼,會有人相信本門重視誅仙古劍居然含妖靈戾氣麼?會相通道行通玄、數度拯救天下蒼生的掌教真人,竟了一個子暴戾、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麼?
陸雪琪怔怔說不出話來。
水月大師底聲道:「這件,本就應該是隻有歷代掌教傳人中傳承焉的,說出去,全青雲門的人沒有一個會信,更何況我們也沒有毫的證據,所以怎麼說?」
陸雪琪牙關咬,半響聲道:「可是,如今這局麵,道玄師伯之事隻怕遲早遮蓋不住,就算我們不說,怕也有那麼一天他突然自己就跑了出來,那該怎麼辦?」
水月大師長嘆一聲,閉目道:「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了?」
陸雪琪黯然無語,屋中陷了一片沉默。
屋外,翠綠的竹林隨風輕輕搖,發了陣陣悅耳的竹濤,景悅目;而在林中的竹林舍裡,卻似乎顯得越發的抑了。
狐岐山,鬼王宗。
鬼歷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中,每一天都嘗試著用乾坤迴盤去救治碧瑤,但不知為何,除了最初那次迴盤意外的使合歡鈴有所變化之後,接下來的每次嘗試,乾坤迴盤還是那個乾坤迴盤,但合歡鈴再也沒有反應了。每次都是像一顆小石頭般直直掉落在玉盤之中。
鬼歷雖然不死心,仍舊抱著萬一的希嘗試著,但等待著他的隻是無數次的失敗。鬼王在最初的日子裡也時常守候在寒冰石室之中,但目睹了許多次失敗之後,他似乎比鬼歷更早的放棄了,來的次數越來越,最近幾日,已經是本沒來過了。
或許,對鬼王來說,看著鬼歷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對他來說,反而是一件更加痛苦的事吧!
「啪……」
輕輕的脆響,帶著些輕微的迴音,合歡鈴再次從半空之中掉落下來,落在乾坤迴盤的中央,輕輕轉了幾下,便停住不了。
鬼歷麵上已經沒有表了,甚至連失都似乎已經麻木,他沒有繼續嘗試,默然呆坐了一會,隨後收起了乾坤迴盤,將合歡鈴小心的放回道碧瑤手中。
他深深凝視著碧瑤恰靜的臉龐,十年了,仍是如此麗,一如當年初見麵的時候,甚至連角邊約的笑意,都可以令他勾起無數深深鏤刻的回憶。
隻有,隻有手的冰涼,冷冷地提示著鬼歷現實與往日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