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不歸山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雲霧，好似一層白紗將山間院落雲繞，九月過了大半，山間偶有聽見鳥鳴水漸之聲。

容渢上披著一件鬥篷，青散落在腦後，輕輕推開窗，卻是久違的沒有到這種寧靜了，繃的弦在這一刻鬆弛了下來，涼風撲麵讓忍不住閉了閉眼。

這時，碧花端了水進來，見著容渢站在窗邊吹冷風，趕就把窗子給關了，皺著眉盯著容渢道“姑娘子不好，還故意在這兒吹了冷風，是要教婢子們存心難。”

容渢勾笑著搖了搖頭，接過碧花遞過來的帕子道“你這牙尖利的，怎麼敢你難。”

溫熱的帕子敷在臉上，趕走了些微寒意，容渢作微微一頓，又問“你們此次跟我死裡逃生，可有怨我？”

碧花拿著帕子浸在溫水裡，看著銅盆裡的水跟著自己的作出水紋“不怨，姑娘對我們好，隻是婢子們單力薄卻救不了姑娘。”

容渢道“那雲宵和秦媽媽那邊？”

雲宵和碧花是被送出宮的，按理說，晉元帝饒了謝予和容渢一條命，容渢邊的丫鬟決計活不下來的，還好謝予為著容渢將兩個丫頭給救了下來。

碧花搖著頭道“如今我和雲宵都是個死人，婢子跟了姑娘上盛京，就已經算好有這一日。雲宵那裡，婢子隻知道在姑娘進宮選秀那一日，就和秦媽媽說了，全當以後沒有這個兒，即便日後出事，也不要牽累秦媽媽。”

容渢眉眼微微一“到底是我連累了你們。”

碧花笑笑，反而去安容渢“婢子的命是姑娘給的，沒有連累一說。”

待到日頭出來的時候，山間雲霧散去了不，容渢正要去裴氏院子，卻被子喚了去，說是印夫人有事尋。

亭臺之，除了印夫人跪坐在墊上，細細烹著熱茶，而印夫子背對兩人而站，冷風吹起鼓起寬袖。

印夫人輕輕笑著，將一盞熱茶遞到容渢麵前“廬山雲霧茶。”

容渢靜靜地跪坐著，一言不發。

良久，印夫子緩緩轉過，古板的麵孔微凝“你怎麼肯定謝予就是當年謝氏一族的孤？要知道當年謝致謀逆，禍延全族，你就不怕我向皇上告發你們！”

容渢淡淡抬頭，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眼眸聚著一淩厲之“那日印夫子既然進宮見了陛下，那便是心裡信了我，隻是猜測不到謝予到底是謝氏一族的誰。”

印夫子冷聲道“那他便留不得！”

容渢眼見印夫子神一頓，又兀自淡笑垂下頭，盯著麵前的杯盞裡的清茶，裊裊生煙“謝予是夫子妹妹與好友僅存於世的脈，夫子真的忍心？”

印夫子長袖一甩，冷哼一聲，目沉沉地落在容渢上“當年謝致謀逆，我為保全不歸山，既然眼睜睜看他們去死，為何又不敢殺一個謝予。”

容渢抬起手著杯盞上的繪紋，著一漫不經心的意思，引得印夫人抬頭看了一眼。

“因為隻有保全了自己和不歸山，日後才能尋得機會去翻案。陛下殺心已定，印夫子若是在當時求，那纔是真的要送謝氏一族上絕路，不然陛下也不會有那麼一鬆懈，讓高公公尋得機會將謝予給救了下來。”

二十年前的事一直是印夫子心中的心結，無法疏解，隻能一點一點的看著它腐爛在心裡。

印夫人懂他當年不求的原因，可也難以釋懷印書母子和謝濯母子的死。

怎麼會不想救，一個是自己的脈至親的妹妹，一個是自己多年的知己好友，不是不救，而是真的救不了。

印夫子目遙遙著遠，放在腹前的手不由握剋製自己的緒“翻案？談何容易。”

容渢著杯盞的手，食指微曲敲擊著杯麪“那就得等機會。陛下殺伐冷，為鞏固皇權無所不用其極，不歸山百年基業為晉朝本，可也不得不權退。我隻盼將來有一日，印夫子能助力一分，為謝家翻案。”

印夫子麵低沉，卻是靜默不語，許久之後，印夫人引著容渢出了亭臺。

印夫人一襲素衫，發上隻簪著一枚玉釵，兩手腕之間帶著一對質地溫潤如水玉一般的鐲子“你對謝予倒是真心。”

容渢稍稍落後印夫人一步，抬手擋了擋墻上垂下的藤蔓“不過是以真心換真心罷了。”

印夫人輕輕笑了笑“澧兒擅闖容王府，將你們母親帶了回來，容王府定會察覺他的世，不出幾日便有人要上門要澧兒回容王府繼承他的世子之位。”

容渢眼底翳片刻“不會的。”

容渢語氣篤定，倒是讓印夫人愣了一下。

“印澧從始至終隻會是不歸山的小公子，況且夫人捨得下印澧。”

印夫人眉眼微，似笑非笑道“就怕我們不許，他們轉去求了陛下。”

容渢冷笑“如今容王府搭上了三皇子這條船，陛下有心製衡兩位皇子，不會應諾容王府的，即便為著母親一事，印澧會與容王府有隔閡，可陛下更擔心的是，不歸山會為三皇子後的助力，三皇子權勢一旦坐大，二皇子難以製衡後，危及的是陛下的皇權。”

容渢目如星點，清明幽深，角噙著一細的冷嘲“這是陛下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容王府去求，陛下隻會說是家事，不好太多乾涉。”

印夫人步伐一頓，緩緩轉過來盯著容渢。

容渢眼底閃過一狡黠，勾笑著“夫人不妨試上一試。”

印夫人略微有些嘆“你若為男子，這朝廷之事怕是也要在你手掌之間翻手微雲覆手為雨了。”

容渢漠然搖了搖頭，卻是什麼也沒說話。

印夫人陪著容渢去裴氏院子，一進屋子便覺得彌漫著一將死之氣，眉頭不由輕輕皺了一下。

裴氏如今的子跟強弩之弓一般，杜太醫前來看過，隻道“就是最近這幾日的事了，還請早作準備。”

裴氏一生孤苦，及笈出嫁離家千裡，高嫁侯門，卻是丈夫薄倖，外室陷害，兒與相離多年，如今重病纏，死卻也了的一種解。

裴氏今日強撐著子，讓著林媽媽扶著下來走了走，不過才了兩三步，就出了一冷汗。

裴氏咳嗽兩聲後，虛弱道“一輩子，都被困在容家那座籠子裡，好不容易能見不歸山之景，我怎麼能不去見見。”

印夫人輕聲上前扶住“夫人興致這般好。”

裴氏見著是印夫人，有些手足無措，當了十多年的侯爺夫人和數月的王妃，可沒有幾日到這個份給帶來的快樂，覺得自己骨子裡還是那個商戶裴家的小，見著印夫人卻生出一自慚形愧的心思。

又見著後站著容渢，神一頓，笑了笑“我有話想與印夫人說，你和林媽媽先出去。”

林媽媽與容渢退出去後，印夫人扶著裴氏坐下，裴氏拿著帕子捂在上重重地咳嗽幾聲後，緩緩了氣息道“夫人我是個沒有福氣的人，過幾日渢兒從不歸山出嫁，還請夫人幫忙梳妝，送我這可憐的兒一程。”

印夫人有些詫異，見著裴氏神哀求，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張了張道“你是的母親，著是該是你送出嫁。”

裴氏苦笑著搖了搖頭“如今我是個下堂婦，份終是晦氣，要出嫁，闔該歡歡喜喜，日後平平順順的。”

印夫人啞然，知曉裴氏一番慈母之心。

這幾日，裴氏已知自己大限將至，總是會回想起從前的事，卻是有些事都已經想通了，與印夫人絮絮道“我一生他們，澧兒就被人狠心丟棄，惜仇人兒十多年，卻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冷如冰霜……”

“渢兒及笈那日，我知曉真相，去禮上大鬧，可渢兒為了我這個母親，卻是折了一驕傲求我……”

說了許久，裴氏卻是沒有撐住睏意睡著了。

印夫人頗為慨，喚進了林媽媽，心事重重地離開了。

晚間裴氏醒過來一次，容渢正巧在，聲音有氣無力，還是淺淺笑著道“我若死了，將我火葬了，送去濮州。我一輩子都被困在容家，不想死了還被埋在地下，什麼也看不見。”

容渢沉沉地咬著牙關，眼底升起一抹森之意，道了一句“好”。

臨出裴氏院子後，著沉寂的夜，不怪容王府對無，可恨容王府將母親折磨這個樣子，他們想要的，會一點一點將它們打碎，看不見希了。

果真第二日，容王府當真來了人，來的人還是容王爺和戚氏兩人。

容渢如今不宜出麵，印夫子和印夫人兩人更不願出來應付，所以隻有郭媽媽一人在前麵會客廳裡，與兩人周旋裝糊塗。

四姑娘侯府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