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
絮雨的行囊剛才也隨摔了出去,畫等散落一地。此刻正在收拾著,忽然聽到西平郡王府這幾個字,心裏微微一,轉頭去,到剛過去的人馬已是停了下來,那個差點撞到的人竟掉頭回來了。
此時終於清,這是一個還很年輕的男子,十九歲的年紀,紫衫玉帶,容貌俊,手握一條纏金馬鞭,人高坐在馬背上,轉眼驅馬回到近前,目掠過散落一地的畫,又仿佛特意似的,在束平的前停了一停,角微不可察地了,隨之出一若有似無的滿含了惡意的譏嘲笑意。
周圍那些剛才還在議論的人並不覺察,隻是到他回來了,頃刻間閉了口,周圍安靜了下來。
絮雨此時也明白了過來。
麵前這個西平郡王府的世子,剛才應該是早早就到了,認了出來,所以故意驅馬衝撞。
至於原因,說來話長,是從前隨阿公路過蜀地時無意和對方結下的一段舊怨。
事已經過去了很久,當時阿公出麵,算是圓滿解決。但對方心裏應當一直存著不滿,今天恰又偶遇於道,所以借機報複。
唯一的困,便是當時都還年,十七歲的年紀,又幾年過去,容貌也有了變化,也不知對方怎的恨氣這麽大,今天行在道上,竟也能被認出來。
此時再避也是來不及了。天下腳下,料他再跋扈,也不至於公然為難。
一個年長些的管事模樣的人匆忙騎馬追了回來,湊到世子的耳邊,也不知低聲說了什麽,他皺了皺眉,冷冷瞥了眼水車,倒也沒有阻攔。管事隨即下馬走到老翁麵前,詢問損失,隨後自報份,稱是郡王府管事,此番世子京,因公務急,方才行路匆忙,不慎驚到了人,很是過意不去,特派自己過來,代為察。
眾人紛紛去。
世子的目已投向道旁的遠方,神淡漠。
老翁吃驚不已,還沒反應過來,管事喊了聲“小”,一個馬模樣的小廝抱錢上來,管事稱有五緡,算是賠償。
老翁這才回神,慌忙擺手推拒。
管事道:“這是世子之命,你收下便是。”
老翁依然不敢接。
五緡錢重量不算輕,那小的小廝抱著走了過去,“嘩啦”一聲放在車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
錢確實不了。別說這一車水和這輛車,便是再到安善坊的騾馬市裏買一頭大青騾也是夠的。周圍人著老翁的目頓時變了,從同轉為豔羨,簡直恨不得自己來替他來這個罪。
“方才除了這老丈,可還有人財有損?若有,也一並補錢。”管事又高聲問了一句。
四周雀無聲。
管事這一句不過是做戲做全套罷了,環顧一周,見事畢了,回到那位世子的旁。
絮雨離得近,聽到他低低催了一句:“世子,好了!”
那世子又目沉沉地瞥了眼絮雨,一抖馬韁,縱馬獨自便去。
管事帶人追了上去。一行人馬再次遠去,道上又是一陣塵土飛揚。
等這一撥郡王府的人馬都走了,熱鬧的才紛紛了起來,一邊議論著剛才的意外,一邊忙著各自上路。老翁的車是走不了了,隻能回驛找人修車,很是過意不去,向著絮雨連聲賠罪,說沒能將人送到,耽擱這麽久,還害險些出事,要分些錢給。
絮雨怎會要,催他快去修車,免得天黑了回不去。老翁連連拱手,又請顧十二幫忙先在路邊住騾子和錢,自己回往驛人。
絮雨也繼續往前行路,走出去沒多遠,忽然聽到顧十二在後喊:“這裏到城門還有十來裏路,你走快些!城萬一找不到住,可去永平坊尋高大娘的旅店!過西市一直向南,隔三四個坊就是了。那裏去得晚些也不怕,你從西北門走,守門的和我認識,報上我名顧十二,給他兩個錢,他會放你進去!天黑切莫留在外麵街上,當心撞上武候!”
武候是金吾衛下的衛士。長安的城門和各坊角間有武候鋪,下設武候,大鋪二三十人,小鋪五人,白天負責守,夜晚則和騎卒一道督查警戒。顧十二為人熱心,怕初來乍到不懂規矩惹禍上,特意出言提醒。
絮雨高聲回謝,抬頭了西斜更甚的日頭,知離天黑不剩多時候了,不敢再多耽擱,加快腳步,一口氣不歇,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了開遠門的附近。
暮春的晚風正在遠那片蒼莽的山林間回,掠過開滿野花的青青郊野,吹到腳下這條布滿經年的層層馬蹄與車轍印跡的紫陌道。風卷垂落在耳邊的幾綹細發,也帶走額前因急行而生出的些微浮汗。
夕大半已墜在後的地平線下,那座城就矗立在前方,它沐浴著來自這個白天的最後一片暗金的夕,和靜靜地遙遙相。
的腳步不自覺地定了一定。
一支滿載著胡椒和麝貓香料的駝隊從後趕了上來,晚風裏,香氣陣陣。忽然這時,有隆隆不絕如若天雷降落的鼓聲,從前方那一座城樓之後傳了出來。
長安承天門上設有大鼓。每到日暮時分,承天門上擂第一聲的暮鼓,街跟著擂百響,天黑之前,金吾衛將依次關閉四麵方的外城門,宵開始。
城牆上的昏被這突然而至的鼓聲驚得聒噪不停,城外的駝鈴聲也驟然轉急。行在四方野道上的路人和車馬紛紛加速,爭相湧向前方那座還在接納著他們的城門。
呼吸著這似曾相識的仿佛來自記憶最深的風的味道,聽著一道道催得人心跳不寧的暮鼓之聲,絮雨忽然生出了片刻的恍惚之。
驅散了間這微妙難言的湧著的心緒,加快腳步,追上前方駝隊,終於,在乾德十七年四月最後一天的落日時分,邁步踏京的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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