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下來。
“若是我沒猜錯,自己一定是落柳氏的手,遭到不測”片刻後再次開口,慢慢地說道。
淚水無聲地一顆顆落,沾絮雨的襟。
“不過,我方才也說了,當日我聽得並不十分真切,皆是我後來的推想而已。或許是我聽錯了,你阿娘還活著的!你千萬勿過於難過!”
衛茵娘一邊自己也流著眼淚,一邊不停地寬絮雨。
絮雨默默流淚片刻,拭淚。
“趙伴當,趙中芳,他如今是死是活,你知道嗎?”
這一次衛茵娘沒有猶豫,立刻頷首。
“趙阿叔應當還活著,沒有死!”
“大約十年前,那時我還在教坊,有一天他忽然悄悄來我。那是這麽多年以來,唯一的一次。”
“聖人登基之後,他就做了司宮臺的侍丞。我在教坊裏的日子過得一直還算可以,雖然習藝辛苦,但幾乎不曾過教導娘子的打罵。原本我並不清楚是何緣故,
隻以為是我運氣比旁人好。那回我才知道,原來此前都是他在暗中對我有所庇護。
但是那次見到他,他起來並不好。”
“趙阿叔說,因你一向和我親近,此前他便代你照顧我,那回也是他代你最後來我了,以後不能再護著我了,我自己多加保重。”
”當時他也沒明說,但我猜測,應當是不知何故他怒聖人,被驅逐出了皇宮。
雖然去了哪裏他沒說,但他一定還活著。你想法子尋些宮中舊人,或就能夠打聽到他的下落了。”
衛茵娘講完這段往事,又強作笑:“他以為你早早已去,無比負疚,自責從前沒能保護好你。他若知道你如今回來了,還變作如此一位俊秀無儔的小郎君,他一定會很歡喜。”
絮雨麵上也出笑容:“多謝阿姐,我會去找趙伴當的。我這裏還有一事。記得郭縱當年有個兒子,當時不過才半歲,小名好似做果兒?那孩子和他母親是否還活著,你知道下落嗎?”
衛茵娘出驚訝又欣喜的表。
“阿妹,沒想到你竟還記得郭典軍的孩子!”
“當年若不是郭縱舍為我斷後,我也是逃不掉的,如何敢忘?”
“那夜你被送走後,郭家娘子帶著果兒也臨時去了我家。誰也不曾料想,隔日竟就城破,我們一起逃出長安。郭家娘子原就不好,路上染病沒撐住,那孩子便一直留在我邊,終於熬到平定叛軍,我們也帶著果兒回到長安,沒想到一一”
一頓,旋即飛快了眼絮雨。
絮雨知是什麽,心中不由生出一陣極大的罪慚之。衛茵娘迅速跳過這段繼續道:“得知就要抄家,我被迫隻能將果兒連夜送到一對從前曾在我家做過事的老夫婦的手裏,請他們代為養。隨後我教坊,家人散盡,等到兩年後我終於尋到機會能去他了,方知那對老夫婦已去世,果兒不知下落,或是被送去了濟孤堂。這些年我一直在找,天可憐見,就在去年,終於我打聽到了人。”
“那孩子極是爭氣,自己在濟孤堂中長大,如今十七歲了,就在西市裏,跟著一個顧十二的人以送貨賣苦力為生。我曾找過他,不敢他知道世,隻說我是他從前父母的故人,想給他買間屋,讓他做些買賣往後安穩度日,他卻不肯,說無功不祿。阿妹你若想找他,去西市打聽下顧十二,問他就能找到人。”
絮雨滿心的恩,連聲道謝。
衛茵娘搖頭:“我也沒做甚事,不過是盡己所能罷了。阿妹你好不容易找到我這裏,我實在無能,也幫不了你什麽。”
”不,我知道了很多事。能找到阿姐,我也心滿意足,極是歡喜!”
絮雨由衷地道,“前幾日我送出畫後,一直沒等到阿姐你這裏的消息,我以為是我尋錯了人,或是阿姐你已不願再見我,我才是真的失和難過。”
衛茵娘急忙搖頭。
“知阿妹你回來了,不棄仍肯認我,我怎會不想見?我在到你送來的那畫的第一眼,便猜到應當是你。並非是我故意你久等,而是我這裏另有一事”
遲疑了下,小心翼翼地向絮雨:“阿妹,你還記得當年景升太子的兒子嗎?”
絮雨怎可能忘記?
“對不起,阿姐。那個時候,我太不懂事了。若不是我不放你,你和我的延哥哥早已經在一起了。”
輕聲道。
那位對極好的堂兄李延,想必早已死在了變平定後的那場奪位殺戮中,如今銷骨泥下,寂寞黃泉。
那時候,總是他延哥哥。他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年,天資聰穎,文武雙全,他會焚香調琴,也擅騎馬箭。的延哥哥,是世上最為風雅,也最溫的年。
絮雨至今記得,有一回到了他坐在窗前手執眉,蘸著波斯來的眉黛,親手為阿姐畫起了眉。
而今想起,那該是如何好和閑靜的一個春日午後。
可惜那時,什麽都不知道,一頭撞破,驚得延哥哥手中黛落地,阿姐更是得麵靨飛紅,羨煞芙蓉。
對於有的人而言,共赴黃泉,或也勝過餘生兩隔,漫長相思。
衛茵娘雙目凝落在麵上:“阿妹,我這裏,正好另外還有一位你當年的故人,卻不知你想不想也見他一見。”
絮雨微怔,對上的眸。當和四目相投,那一瞬間,若有所悟,心跳登時加快。
“是誰?”問,嗓音微微發。
“是我延哥哥嗎?”
衛茵娘此時自坐床上起,走到的麵前,再次恭敬地下跪。
“是,他沒有死,最近剛來長安,人就在我這裏。此事未曾告知公主,便將公主請來此,請公主恕罪!”
絮雨已是激得騰地站了起來,牽住了衛茵娘的手。
“他人呢?你快讓他出來!”
自己說完,想了起來,飛快轉臉,尋向方才衛茵娘走出來的那間偏的門。
果然,一道影自那門後緩緩地走了出來,停在了的麵前。
這是一個麵容若玉的青年,他的雙目明亮,凝視著絮雨,微笑著,輕聲喚出了的名:“娉兒!”
時記憶剎那如般向著絮雨卷來。
飛奔到了他的麵前,撲到他的懷裏,用帶著哭腔的聲音了一聲“延哥哥”,剛止住的淚再一次地落了下來。
李延輕輕將擁住,般地拍後背,莫哭。
絮雨卻不管不顧,隻將麵靠在他的肩上閉目流淚,片刻後醒神,抬手胡抹去麵上淚花,打量了他一眼。
方才他出來的時候,便覺他步履不便,略見蹣跚。此刻再,隻見他的麵容蒼白,神頗多憔悴,不但如此,在他麵臉的眉骨中央競也有道傷痕,起來頗,像是近被刀劍之類的利刃所劃傷的。
“延哥哥!你這是怎麽了?是誰把你傷了這樣!”
吃驚又心痛,扶住他,和走來的衛茵娘一道將他攙到了坐床前。
李延慢慢坐了下去,指了指自己一條,笑道:“無大事。隻是幾個月前意外了點傷,本差不多好了,因急著京,路上馬虎,加上天也轉熱,傷又發了出來。”
“太醫了嗎?太醫署裏治這外傷一一”
驀地驚覺,止話。
急之下,一時竟口說出了從前的話,忘記了他如今的份。
他早已不是當年的皇太孫。
自景升太子宮未遂自盡,的阿耶登基做了皇帝的那一日起,他便注定不見天日,變了一個隻能活在暗夜下的人。
倉皇地閉了口,不安地著李延,今夜那種對著茵娘時的濃烈的負罪之再次向襲來。
李延笑了起來,寬般輕輕握了握的手,示意也坐到自己畔。
“我無大事。你阿姐已經找來好郎中替我過了,再休養幾天便會痊愈。前幾日之所以不敢立刻你來,也是因我份見不得,更不知道是否合適你知曉,故猶豫許久。方才本也沒打算就這樣出來和你見麵的,怕嚇到你”
絮雨心中一暖,立刻執住他的袖,使勁搖頭:“知道你好好的,我高興還來不及!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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