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的麵龐上顯出一縷難以掩蓋的震驚之。
他看著承平,良久,慢慢地道:“我羨慕你,有如此一位肯用家命來護你的友人。這個人還是裴二。”
承平笑了笑:“幾年前開始,我就提醒他,何妨多為自己打算。所以他若早早肯聽我勸,我就能什麽都不要,為他效力,幫他打下長安,何曾得到你。”
李延扯了扯角:“你今夜將我來,到底何事?之前約定過,不是不得已的大事,不必在長安見麵。”
他帶著幾分戒備,環顧了下左右。荒山郊野,除了風聲,便是幾道斷斷續續或長或短的聽了人不由後背發瘮的夜梟怪啼。
“他已遭,所幸有他的人想方設法,終於幫他傳遞消息到我這裏。”
“他已改變心意,願和你商議從前你曾提過的事。”承平一字字地說出了這一句話。
或是不對麵之人能有機會過神看清自己的心所想,李延偏過臉,眺長安的方向,片刻後,方緩緩轉回麵。
“我能信?”他隻如此反問了一句,別話全無。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承平淡淡道。
“韋居仁在逃,你應當也知曉吧?”
李延看著他。
“韋居仁其實落在了裴二手裏。他為了活命,什麽都說了出來。裴二已是完全知曉了當年北淵之戰的前因後果。是當今的聖人親自下的令。什麽柳策業馮貞平,都不過是奉命行事的劊子手而已。皇帝才是真正的元兇。就是為了遮掩舊事,才將公主嫁他,意圖以此籠絡。”
“他是什麽人?親之仇,不共戴天!原本他京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清北淵之戰的真相。不知也就罷了,如今真相大白,他怎可能就此作罷?”
“他派他親信告訴我,殿下你從前也曾對他說過,皇帝就是元兇。隻是那時他不信你。如今他知你是對的。他意複仇,但不肯承當逆名。一是不願忤逆他的伯父裴冀,二來,倘若當真由他舉事,有辱裴家先尊忠義之名。他絕不可做那樣的事。而如今廢太子和康王皆死,殿下你是景升太子正脈,老聖人之嫡孫,如今的太皇太後,是殿下的曾親祖母,論到宗祧承嗣,再沒有人比殿下更為名正言順了。殿下若是起事,於他或裴家的名聲,皆是無礙。故他我去尋衛茵娘,說那子應當知曉你在哪裏,傳個消息,待他設法出來,他願麵見殿下,重議大計。”
承平睨目向對麵李延。
“我也不必去找什麽衛茵娘了。便直接將你來。怎樣?因了此事,將你來這裏會麵,不算是打擾殿下吧?”
各種神一瞬間在李延的麵容上織。狂喜,驚詫,以及狐疑。
他低著頭,久久沒有發聲,見承平一直盯著自己,終於,遲疑地道:“倘若他真心效力於我,為刺殺一事,便是要我向他跪地賠罪,也是無妨。隻是……”
承平便了然了,譏誚地冷笑一聲,撤後退幾步。
“罷了!當我沒你出來便是!我就沒見過大事者會這般畏首畏尾!人便是算無策,又有何用?問問天是否也願全!”
“我阿史那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原本這命就是為了族國之利而已。裴二既能為我擔罪,我豈能不顧義氣?我這就回去認罪,一了百了!”
他轉過,邁步就走。
“留步!”李延立刻出聲阻攔。
“此事非同小可,容我考慮一番。明日我會給你答複。”
承平知他是要去驗證那些話的可信程度,扭了扭角,掉頭去了。
李延駐步沉思了片刻,將在暗的隨從喚出,低聲吩咐了幾句,一行人隨之也消失在了夜之中。
第二天的深夜,相同的地方,李延之人李猛代替他準時現了。
他是從前景升太子麾下的一員悍勇之將,也是皇族之人,當年便是他護著李延領人外出,去迎神虎大將軍,接不到人,又獲悉長安變故,遂護李延逃亡,並效忠至今。
李猛稱,李延願意見裴二郎君之麵,但不是現在。
“長安這邊事也差不多了,殿下要去往別地籌謀。況且外頭見麵,對裴二郎君也更有利些。畢竟,長安到都是眼目。”
“另外,殿下我催問一聲,王子婚事進展如何?既洗嫌疑,聽聞王子和盧郡主好事也已了,先前傳得沸沸揚揚,倘若能夠求得賜婚,王子帶郡主出京回往北庭,路上安排見麵,共商大事,最為合適不過。”
承平霍然抬眼,目幽冷地笑了起來。
“怎麽,為著這場見麵,殿下還要弄個貴做人質,才能放心?”
“殿下和王子不同,多年以來經曆坎坷,可謂九死一生。凡事多考慮些,總是沒錯。”
李猛的語氣頗為恭敬,但卻毫也不退讓。
“何況,求娶聖朝公主並帶回北庭,借此威號令周圍部族,這不就是王子此行京的目的嗎?從前為著此事,進奏院應也暗中施賄了不員,為何不用?想必他們都會為王子說話的。”
承平下眼底的一片鷙之,沉了片刻,道:“我試試。與不,看天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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