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神和,緩緩說道:“劍枰,等下拜了師,我們就有了山上的師徒名分。作爲傳道人,我對你的要求,沒有說你將來一定要到什麼境界,所以你不必有這方面的力,我只有一句話,你要牢記,隨我山修行之後,務必誠心向道,努力練劍。此外,若是自覺不擅長跟人打道,大可以幽居山中專心練劍。偶爾離開道場外出散心,不管是在諸峰山頭,還是在槐黃縣城,路上遇見誰了,不管對方是何人,什麼份,有個略的禮數即可。至於你的那幾位同門師兄師姐,無需著急見面,見了面,也不用刻意琢磨他們的心思,接人待,只管做好你自己即可。”
黃希看了眼繡娘,好像在說一句,看看,你擔心的,陳劍仙都早就想到了。
一直下意識攥著的繡娘,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只覺得做夢一般,劍枰這就解開心結,還認了師父?
謝狗立馬幫腔道:“這可不是啥客氣話,是咱們山主的真心話,例如青萍劍宗裡邊就有個金丹境的陶劍仙,跟劍枰同境,山澤野修出,沒有任何靠山和背景,就是脾氣臭,最喜歡罵人,姜尚真,米裕,還有我家小陌,甚至連同山主在,都被他當面教訓過幾句,陶劍仙如今不也每天活蹦跳,好好的。呵,如今咱們都是自家人,那我就再多與你們說樁陶劍仙的壯舉好了,上次青萍劍宗舉辦開山典禮,陶劍仙是最晚一個起牀的,在山道上見了咱們山主,說話直截了當,勸說要這類典禮得些繁文縟節,不然他就在祖師堂打盹,睡個回籠覺。山主沒奈何,一樣只能乖乖點頭說好好好。”
陳平安笑著解釋道:“事經過,已經被謝狗的潤幾分,說得誇張了點。陶文也不是有事沒事就罵人的,多是事出有因。”
繡娘聽得目瞪口呆,那位金丹境劍修,不至於如此膽大包天吧,得是多缺心眼,纔會如此混不吝?有幾條命啊,敢這麼罵人。
黃希以心聲笑道:“繡娘,看得出來,謝次席對你觀不錯,大概這就眼緣吧。”
婦人繼而一想,哪怕謝次席用上了誇張說法,可是咱們劍枰再不諳世,比起那位陶劍仙總是更會做人些?
青同咳嗽一聲,提醒這是在收徒,某種意義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傳道授藝,你白景一個外人就別話了,不合時宜。
謝狗白眼,晦氣真晦氣。卻不知青同覺得到他們倆,命裡犯衝似的,纔是倒竈。
陳平安正說道:“鄧劍枰,在你正式拜師之前,話說前頭,就我個人而言,不止是師父挑徒弟,徒弟也可以挑師父。一日爲師終爲父的規矩,並沒有那麼天經地義。若是你哪天覺得雙方道不相契,大可以好聚好散,不必過於拘泥於師徒名分,不必過多考慮修道練劍之外的人世故。當然,必要的祖師堂流程還是要走的,切記不要不打招呼就一走了之。”
其實師徒雙方年齡相仿,可是在座沒有誰認爲陳平安是在擺架子,鄧劍枰更是始終屏氣凝神,虛心聆聽。
鄧劍枰直到這一刻,其實還是滿腦子漿糊,聽到這番言語,便一下子提心吊膽起來,聲道:“除非陳劍仙和落魄山非要趕我走,否則我絕不會離譜牒,退一步說,就算趕我走,我也要帶著鋪蓋在山腳待著,等陳劍仙回心轉意。”
陳平安笑了笑,沒說什麼。
謝狗樂得不行,“這小子倒是會佔便宜,曉得在山腳那邊找後路。我們落魄山的看門人,可是仙尉道長吶。”
青同倒是可憐起這個青年劍修,直到現在,還是一口一個充滿距離的陳劍仙。
陳平安說道:“遞拜師茶之前,劍枰,你先去門外等著,我有話要跟你姐姐和姐夫要說。”
鄧劍枰趕忙起,走向門外,輕輕關門,在廊道中好似面壁而立,抿起脣,過了很久,纔回過神,了額頭汗水。
謝狗擡了擡下,示意青同你一個狗屁不是的外人,還不趕離開屋子。
青同一個地主只好站起,給一撥外人騰地方。
陳平安笑道:“無妨,青同道友不用避嫌,你本就是青萍劍宗的記名供奉,此刻屋都算自家人。”
青同果然重新落座,瀟灑抖了抖袖子。
謝狗直勾勾盯著這廝,小米粒說了,書上那種有一兩甲子力的江湖宗師,武功絕頂,聽說可以用眼神殺人。
青同實則心苦悶,煩死了這個如今化名謝狗的貂帽,還不如遇到萬年之前的那位劍修白景來得爽利呢。
陳平安開口說道:“黃道友,鄧宗師,首先我得謝你們放心將劍枰給我傳授劍,那麼我也請你們放心,以後傳道一事,於於理,我自當仔細萬分。劍枰如今是金丹境,以他的資質和底子,甲子之,打破瓶頸躋元嬰不是難事。不出所料,他的真正難關所在,在元嬰境閉關嘗試破境之時,心魔有二,其中之一,當是一座隨駕城和當時的‘陳平安’,我自有手段未雨綢繆,助他不走捷徑就可過關,但是前一關的心魔,解鈴還須繫鈴人,需要鄧宗師與劍枰道別之前,來一場開誠佈公的姐弟談心,切記,鄧宗師不要在意鄧劍枰的,不要一味想聽鄧劍枰的想法,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一說清楚當年困頓局面當中,鄧劍翹到底是如何想,爲何那般作爲的。需知鄧劍枰此結不解,就是劫。遇劫而逃,一逃再逃,道心大退,便是洪水決堤的境地,鄧劍枰這輩子的就,便不只是止步於元嬰境,而是逆水行舟一退再退了,所以鄧宗師必須在這件事上,先行解決患,否則後邊我傳道越多,於鄧劍枰大道前程而言,越是錯多。”
鄧劍翹沉聲道:“我一定不負所托,這就去外邊跟劍枰談心……”
黃希言又止。
陳平安直截了當說道:“鄧劍翹,你當真想好了?認得自己麼,就敢隨便跟別人說自己是誰?意義何在?”
鄧劍翹隨之愕然。黃希輕輕點頭,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陳平安繼續問道:“苦難臨頭,敢怒敢言,起一搏,當殺便殺。到底是爲自己,還是爲親人?若道是兩者兼備,先後又如何、側重又如何?鄧劍翹當年舍了神仙不當,轉去學拳,不由己,時至今日,這輩子到底是爲誰而活、該爲誰而活?從今往後,鄧劍枰又該對‘鄧劍枰’這個名字負什麼責,如何負責?”
鄧劍翹一個問題都回答不上來。
黃希小心翼翼說道:“陳劍仙,問題有點多了,讓繡娘稍微緩一緩?”
陳平安只是看了他一眼。
黃希便啞口無言起來,好傢伙,氣勢真足。
與那酒桌上話語投緣的陳平安,判若兩人。
陳平安沉默片刻,自問自答一句,“修道之士,意志消沉,心如死灰。死灰可以復燃嗎?撥開火盆餘燼,暗藏明珠一朵。”
黃希暗讚一聲。
陳平安笑道:“鄧宗師,去把劍枰喊進來。”
鄧劍翹一直神恍惚,魂不守舍,猛然間驚醒過來,站起,與黃希一起出門。
青同率先離座起,謝狗故意爲之,放慢速度離開椅子,再不能與青同這傢伙說話做事如出一轍了。
山中修道,何謂親傳?便是師徒之間傳心授,法不傳六耳。
鄧劍枰沒有落座,就是站著。
陳平安對此也沒有說什麼,道:“劍枰,我可以允許你練劍破境緩慢,甚至可以接自己的親傳弟子,於練劍一途時常起懈怠心,虛度,空耗資質,沒有什麼大出息,卻要從頭到尾,當個問心無愧的好人。徒弟修道不濟,畢竟那是我這個作爲傳道之人的師父,沒教好徒弟的緣故。這些都好商量,可以允許你在人生道路上,犯錯,認錯,改錯。”
“但是我絕對不允許鄧劍枰有朝一日,讓他那個對他本就毫無要求的姐姐,到失。”
“真有那麼一天,我不但會親自清理門戶,還會讓你知道什麼後悔拜我陳平安爲師。”
“聽到沒有?!”
鄧劍枰打了個激靈,沉聲道:“陳劍仙,每個字都記住了!”
陳平安面帶微笑,“嗯?”
鄧劍枰恍然大悟,撓撓頭,“師父,弟子都記住了。”
陳平安似有深意言語一句,“真正的將心比心,不會拖累雙方。”
鄧劍枰若有所悟。
屋外廊道中,青同先象徵施展了一層陣法,幫屋那邊隔絕天地,看了眼那對別洲道,開門見山問道:“鄧劍翹,以你跟道的修爲,爲何讓弟弟來梧桐山這邊投靠一個玉璞境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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