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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來》 1258.第1258章 都曾少年遊

甘興點點頭,“陳劍仙,我聽明白了!”

謝狗突然張牙舞爪做鬼臉,嚇唬那孩子。

甘興紋,只是好奇,在做什麼?

謝狗先是悻悻然,隨即開心起來,哎呦喂,長得太漂亮也不好,嚇唬孩子都做不到。

臨別之際,陳平安又給小道贈送一柄袖珍小劍,臨時鑄煉而,笑道:“是我家鄉那邊的習俗,鑄劍的老師傅會據自己的經驗,按照孩子的格和氣息,送出不同的小劍,不是什麼仙家法寶,就是討個好兆頭,幾乎家家戶戶都要,放在書齋或是隨攜帶,都是可以的。”

隨後等到鄧劍枰祭出三山符,他們一步洲,徑直來到寶瓶洲南嶽山頭。

青虎宮這邊,老真人笑著從孩子那邊討要小劍一觀,劍篆刻一行文字,寓意極好,一看就是年輕的字跡,端正。

“吾善養浩然氣。”

小道見師公不釋手的模樣,便提醒一句,“師公,記得還我啊?”

老真人將小劍遞還給孩子,笑罵一句,“小氣鬼。”

小道哪裡會怕師公,小心翼翼收好小劍,做了個鬼臉。

寶瓶洲五嶽,只有南嶽梓桐山,僅有一座名爲採芝山的儲君之山。

範峻茂不但自擬神號翠微,獲得文廟的認可和封正,還有意外之喜,得到一塊“天下青山”的匾額。

而這塊匾額就高懸在山腳牌坊這邊,很符合範峻茂的行事風格,高調,張揚,既不含蓄,更不矯

來此禮敬的朝山香客絡繹不絕,無一例外,都會在此停步,仰頭看那匾額,許多長輩還會教孩子認字。

路邊有個蹲著乾嘔的背劍青年,單手撐著一竹杖。邊站著個雙手籠袖的男人和一個貂帽

謝狗說道:“底子確實比預期弱了點。”

清境山在桐葉洲北端,南嶽梓桐山在寶瓶洲最南邊,再加上謝狗在這個過程當中,還負責出手幫忙鄧劍枰穩住道氣,所以這趟手持三山符的洲遠遊,水分較大。

陳平安說道:“劍枰在弱冠之前,多是在顛沛流離,能有現在的魄底子,實屬不易。”

他們有一炷香功夫可以在此逗留。

上次大驪京城書房議事,範峻茂給南方諸國當了一回說客,比較蹩腳,不太稱職就是了。

不談修爲,只說場手腕,範峻茂哪裡鬥得過兵部尚書沈沉、禮部趙端瑾那些老狐貍?

等到大驪禮、兵兩部聯名的國書一出,哪有某國朝廷或是某個仙府敢去北邊的大驪京城,讓鴻臚寺幫忙安排住

謝狗問道:“找那範峻茂敘敘舊?”

陳平安聽出其中的一語雙關,問道:“與範山君的神道前打過道?”

謝狗嘿嘿笑,“當年比較好戰,我也不差,這不就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陳平安疑道,“那爲何上次在大驪京城,範山君沒有認出你?”

當時謝狗跟小陌就在屋外的廊道里邊。

謝狗趾高氣揚,笑哈哈道:“我如今連自己都快不認得自己了,如何認得只是打過一架的過客。再說了,非高位神靈轉世,大多會失去一些記憶的。而這些所謂的記憶,就是遠古神靈神位的關鍵所在,那誰誰不是說了嘛,就是小陌的朋友,那個陸老三,猜測一條虛無縹緲卻無不在的長河,極有可能就是無數個億兆瑣碎記憶的彙總和佈置……”

陳平安輕輕揮手,示意謝狗將這個話題打住。我們這位陸掌教還真是願意跟朋友心。

謝狗問道:“咱們就這麼杵在山腳?”

陳平安說道:“上次書房議事,讓有點下不來臺,估計我們就算讓人通報,還是會吃個閉門羹,說不定還要爲難禮制司與我們回覆一句‘範神君剛剛說了不在山上’。”

謝狗笑道:“這是的老脾氣了,半點不意外。”

陳平安調侃道:“對待範山君跟青同,謝次席的態度差別很大啊。”

謝狗撇撇,“我認可和不認可誰,皆不問出背景。”

出人意料,就在陳平安打算領著謝狗和鄧劍枰去山腳附近街市閒逛之際,範峻茂使了個障眼法,竟然願意親自出門待客。

不過沒有上山,範峻茂就是循著陳平安幾個的先前方向,一起去市面繁華的街道,沿街香火鋪,說書場,酒樓客棧應有盡有。

山上無事,天下太平。

陳平安雙手籠袖,笑道:“難得。”

範峻茂滿臉煩躁,“待人接,迎來送往,場文章,通篇廢話,不得片刻清閒,禮制司那邊都是酒囊飯袋,什麼人都敢往山上帶,什麼礙於人,他孃的,我堂堂翠微神君的面子就不是面子了?每天見這見那,明天后天見誰都是安排好了的,還讓我審定,審定你大爺啊,全是些八竿子打不著的貨,見你們幾個,總好過見他們。”

範峻茂確實鬱悶,如今南嶽諸司主和管事的,都是當年跟著一起打生打死的,品行沒話說,可是置庶務的能耐,真是讓人著急。

鄧劍枰聽得咋舌,這位大名鼎鼎的翠微神君,真是……格鮮明。

陳平安笑道:“與禮制司那邊先談好,這般忙碌個七八年,以後管你是哪國的皇帝、太子,誰家的宗主、掌律,一概不見了。”

“好人未必當得了好。當然也不是說位座椅,就要讓壞人佔了去。況且多擅權貪一開始委實都是奔著當造福一方的清、青史留名去的。只要是混場,公門修行,山上山下差不離,與儒家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在‘名實’二字上兜兜轉轉,算是異曲同工吧,無非是在人與人心上邊下功夫。”

爲一嶽之尊,統轄萬千山水,職責所在,前期這類繁縟禮節是跑不掉的,太不近人,肯定不行,禮制司那邊也會爲難。只是等到別人適應了你的太好說話,別人容易不好說話。禮制司畢竟只是南嶽二十來個衙署中的一個,可以適當提醒他們一句,不要拎不清誰大誰小,誰先誰後。”

範峻茂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反正臉是不太願的,“你如今大,且聽你一聽。”

陳平安笑道:“你如果真想省心省力省事省時,我這邊也有個方便法門,要不要聽?”

範峻茂說道:“早說嘛。”

陳平安說道:“不當神君。無輕。”

範峻茂瞪眼,“陳平安,你是不是餿飯吃多了,盡出些餿點子?!”

南嶽才得神號就辭,範峻茂再不把規矩當回事,也不敢這麼跟中土文廟掰手腕。

陳平安笑道:“那就退而求其次,找個裡裡外外都能服衆的幫手,你就可以放放心些當甩手掌櫃了。”

範峻茂無奈道:“上哪找這麼一號人。我本就是山君,給誰燒香許願去?”

陳平安微笑道:“這不就是答案了?”

範峻茂沒好氣道:“我這趟下山,只爲散心,不是跟你扯這些機鋒的。”

陳平安不置可否。

謝狗突然開始套近乎,“峻茂啊,你其實不用施展障眼法的,大搖大擺走在大街上,保管沒誰認得出你來,至多至多是覺得哪家姑娘,不漂亮是不漂亮,不過長得真有福氣,貌似跟山君娘娘還有幾分相似嘞。”

不知是被一聲峻茂給說蒙了,還是被後邊的言語給氣到了,總之範峻茂就沒搭腔。

謝狗不以爲意。自己看得上眼的人,若是沒點脾氣,豈不是證明自己眼有問題?

範峻茂以心聲問道:“撇開你我份不談,不覺得大驪朝廷的手得太長了嗎?一國即一洲的老黃曆,畢竟已經翻篇了。如果我沒有記錯,儒家做事喜歡講求一個師出有名?大驪宋氏再非一洲正統所在了,這也得怪繡虎,留給你這麼個爛攤子,承諾戰後允許復國,如果一開始就不提這茬,當年誰敢有異議,當年整個寶瓶洲,還有資格穿龍袍的,就只剩下宋和一個了。哪怕退一步,約定大戰落幕,如今南部諸國必須始終承認大驪朝廷爲宗主國,也好過現在的人心蠢?既行霸道,繡虎和大驪就該乾脆一做到底,結果半路轉去王道,繡虎當時是怎麼想的,他又不是那種謀求後名的讀書人,完全沒必要多此一舉纔對啊?”

陳平安嗯了一聲,表示認可,然後緩緩答道:“你當時在氣頭上,可能忽略掉我說的某句話了。寶瓶洲要做好三五十年之再有第二場大戰的心理準備。估計在座諸位,不都覺得我是在危言聳聽。但你肯定是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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