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未邁出王宮的大門,便被神匠再一次攔住。
“您不會是想逃跑,對嗎?”
他微笑著,視線停留在尚未顯形的孕肚上:“神大人,您無需如此,等您為王室
誕下五個子嗣后,不管去哪里都不會有人阻攔。”
囡囡冷笑一聲:“要是我不想呢?”
“這不過是無謂的掙扎。當初第一代神也曾如此忤逆天意,妄圖給苗疆王下蠱,令苗疆王只能誕出嬰,這樣世間門便不再會有神……”
“可弄巧拙,最后那蠱讓歷代苗疆王都只能誕下男嬰,而神則一代一代如此延續了下來。”
神匠說到這里,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起來……很可笑對不對?我不得不提醒您一句,神廟就代表著天意,與神廟作對的人,通常下場都很慘。”
“并不是我著您誕下子嗣,您要清楚一點,每一位神大人上都有神蠱。倘若您不能在一定的時間門,誕下五個子嗣,那神蠱發作起來的滋味,可不好啊。”
不等囡囡說話,他攤平掌心,出一條綠繩手鏈:“有人給您留了一封信,在我手里存了很久,我想您應該會想看到那封信,對嗎?”
綠繩上拴著橙黃的小柿子,不知是用什麼材質做的,又亮又通,仿佛玉石般。
柿子代表事事如意,這是虞鴿的手鏈。
囡囡從神匠手掌里奪過了手鏈,看著他的目里帶著幾分警惕:“你都知道些什麼,這條手鏈為什麼會在你手里?”
神匠微笑道:“等您平平安安誕下了子嗣的那一日,您會從信里得到答案。但如果您一定要反抗,那封信便會被永永遠遠埋葬在無人所知之。”
的腦子很,在原地呆愣地站了很久之后,還是原路折返了回去。
神匠知道換蠱,知道不是真正的虞鴿——囡囡還以為上次神匠說那些話,是在詐。
可神匠手里卻有虞鴿的手鏈。
假如神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那虞鴿……不,虞鴿還活著。
囡囡攥了手中的柿子手鏈,著漆黑的夜空,不低聲喃喃:“虞鴿,我會找到你……”
在自己的執念中,度過了一日又一日。
肚子漸漸大了起來,本就瘦弱,那腹中的嬰孩像是要將纖弱的撐。
的孕期反應很重,吃了吐,吐了吃,吃了再吐,就在這一次次反復的折磨中,到了臨產期。
囡囡被接回了神廟。
艱難地挪著步伐,幾乎無法走,可不讓神廟里的任何人。
就算是接生,也在囡囡的堅持下,找到了神廟外的接生婆來做——原本按照神廟里歷來的規矩,應該是神匠為接生。
神匠無法拒絕,看起來脆弱地快要死掉了。這也不怪,本就不該為神的預選人,神廟三年一選的驗,驗的就是適不適合孕,能不能抗住那必須誕下五個子嗣的神蠱。
代替別人進了神廟修行,也走向了本不屬于的殘酷命運。
囡囡生了三天兩夜,就跟當初蠱比試的時間門差不 多,誕下了三胞胎,但事實上,對于孩子并不興趣。
昏厥過去,又醒了過來,拖著近乎撕裂的,找到神匠:“信給我。”
神匠顯然沒想到,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卻仍在惦念那封信。
他注視著,而后微笑道:“在的屋子里。”
囡囡也沒想到,過去了這麼久,和虞鴿的房間門竟都還完好無損的保留著。
們的房間門隔得不遠,先進了虞鴿的房間門里翻找那封神匠所說的信——也算不得翻找,那封信就端端正正擺在梳妝鏡前。
信封上的字跡已是有些褪,囡囡著信紙上娟秀的字,紅了眼尾。
“囡囡,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和爹娘團聚了……我很你,就像是我的爹娘一樣你,我沒能護住他們,我一定要護下你……我跟自己打了一個賭。”
“你被關押起來的三天里,我用了一天研制出了書中的高階換蠱,又用了一天混進王宮里,給苗疆王下了毒。最后一天,我見過你之后,在天亮前找到了神匠……我告訴他,苗疆王將會在十個時辰后毒發亡,而我,絕不會為新的神……”
“他不相信我的決心。所以,我毀去了我的臉。”
囡囡攥著手里的信紙,癱坐在地上,哭到失聲。淚水模糊了的視線,終于明白了神匠那日話中的含義。
虞鴿給苗疆王下毒,是因為苗疆王亡后,待到下一任苗疆王繼位時,神廟就必須要推舉出一個新的神來。
這是最開始的時候,神廟為避免苗疆子民殘害同族,而編織出來的謊言——他們說,神的三魂六魄在回之時,被分裂了數個。每當苗疆更迭新王,就是新的神出世之日。
原本合適的神人選,應該是虞鴿和囡囡兩人之一。
但囡囡燒了神殿,將要被以火刑,那合適的神人選,便只剩下虞鴿一個人了。
虞鴿為了讓囡囡活下去,先是見到囡囡,借著想看囡囡真正模樣的由頭,給喂下了換蠱,讓變作了自己的容貌。
而后虞鴿去找了神匠,當著神匠的面,毀去了自己的臉。著神匠做選擇,是讓代替囡囡被燒死,還是讓一個毀了容的人去做神。
倘若神匠選擇前者,那虞鴿代替囡囡去死,既可以給苗疆子民們一個代,讓燒了神殿,神靈的罪人伏法,平息眾怒。
又能讓擁有容貌的囡囡,名正言順地活下去,在新的苗疆王繼位后,為新一任神。
倘若神匠選擇后者,那囡囡被燒死,苗疆王也會在不久后毒發亡。
而神廟卻不能在新一任苗疆王繼位時,將圣潔的神送到王宮里——神完無瑕,絕不會是一個毀容的子。
那麼神廟當初為了平復苗疆的,而編織出的謊言,什麼神出世,都會變一個笑話。
為了將這個謊言繼續延續下去,毫不意外,神匠選擇了前者。
虞鴿賭贏了。
囡囡活了下來,用著虞鴿的臉,為了新的神。而虞鴿在神匠的掩護下,頂著一張毀容的臉,奔赴火場,一個人承了神靈的罪名,在唾罵中化作高漲的火焰。
哭暈了過去。
等醒來之后,已過了一天一夜。
躺在床榻上,手里仍死死攥著發皺的信紙,曦過支起一條隙的窗欞照了進來,金燦燦的,一如那年與虞鴿初見時的那樣明。
囡囡又躺了很久很久,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抬起僵的手臂,視線停留在信紙上,反復地,盯著最后一行字。
虞鴿像是想寫什麼,提筆頓住,直至筆墨滴落,暈開在紙張的尾端,最后只是寫了一句:虞歌,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為我,好好活著。
——囡囡,你以后出了神廟想做什麼?
——不知道。
——你沒想過嗎?
——沒想過。
——要是你不知道去哪里,就跟我一塊回家吧。我爹娘人很好,他們說等我及笄之年,就讓我去北魏城的樂坊里看一看。
——我們可以一起去,聽說冬日會下雪,那里的男人很俊,食很味……”
遙遠而稚的話音,徘徊在的耳邊,囡囡流著淚,干的瓣張了張:“記得。”
囡囡又在神殿里放了一把火。
沒等到神匠找到算賬,已經逃出了神廟。
要去北魏,要去的樂坊里,要看冬天的雪,要賞俊的男人,要吃遍的食……
神匠追殺過來的速度,要比想象中的更快。但神匠這一次不敢明目張膽與算賬,畢竟是作為神的化,火燒了神殿,了神的神像。
要是傳出去,讓子民們知道是神親手燒了神殿,大抵很多人的信仰都要崩塌。
神廟里可是一群自詡圣潔的神,他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只能一邊給找替罪羊頂上火燒神殿的罪名,一邊在暗中追殺這個叛逆的神。
到底是惹怒了神匠,囡囡逃得有些狼狽,特別是剛剛生產過,正于極度虛弱中——或許是因為那幾年在神廟浸泡的池水,的材很快恢復如常,一點生產過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囡囡逃了半個月,終于跑出了苗疆的地界。
變賣了上的首飾,租借了一輛馬車和馬夫,在顛簸中抵達了北魏的邊戎。但因為過于虛弱,昏倒在了馬車里,而那馬夫竟是見起意,見遲遲不醒,便想要對不軌。
這女人,肯定是在裝模作樣變著花樣狐媚子邀寵,還敢拿太後的身體開玩笑,等著皇上發飆被打入冷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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