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試探,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恨嗎?”
元容手上的作稍頓,垂眸道:“我不恨。”他嗓音低了些:“只不過,我也沒辦法跟和解。” 他笑了一聲:“說出和解這個詞,是不是很可笑?明明才是害者,而我……”
而他,從存在的那一刻起,便裹挾著罪惡與污穢。
一個本就不該降生于世的人,能活下來,就應該恩戴德了。不論虞歌是為了解神蠱,還是因為皇后無子,又或者其他原因生下他,他都沒有資格去恨虞歌。
顧休休打斷了他:“元容,你也是害者。”
“做錯的人不是你,也不是虞歌夫人。你可以跟和解,也可以不跟和解,這不重要……”
握住他的手,牽著他輕輕放在他的心口上:“重要的是,你要和自己和解。”
“你沒有錯,你來到這個世上,帶來的從來都不是罪惡,是。”
“因為你,虞歌留在了
,漂泊了半生,盡磨難,終于遇見劉廷尉,有了自己停泊的避風港。”
“因為你,皇后在宮中的生活不再孤單難捱,有了依靠,有了牽掛,也了卻了想做母親的心愿。”
“因為你……”靠近他,放輕的嗓音:“改變了顧家滅族的命運,改變了我兄長戰死的命運,幫我找回了二叔父和大哥……”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你娶了我,我不用去道觀做冠了。”
原本有些嚴肅的氣氛,被一句話打破了。元容倏忽抬眸,著:“……冠?”
“我本來打算,若是遇不見心的人,便絞了頭發去做冠,才不讓那些紈绔子弟利用我的婚事,占我顧家的便宜。”
說話時,蹭了蹭他的脖頸,嗅到那悉地,讓人安心的草藥味,深吸了一口氣:“還好,遇見了你。”
元容聽見這話,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將摟了些,下頜抵在的頭頂,輕聲道:“不論何時,有我在,便不會讓你去做冠。”
“嗯?”仰起頭來,不知想起了什麼,瞇著眼問:“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他頷首:“記得。”
從元容記事起,每年生辰時,皇后都會在寢殿里祭奠他的生母。起初他不知道皇后掛念的人是誰,直到有一日,宮里突然傳開了他的世。
他才知道他的生母不是皇后,而是一個被皇帝醉酒后強迫了的宮。他的生母厭惡極了他,便在他滿歲生辰當日吞金自盡,皇帝和皇后也因為他的存在而徹底決裂。
他聽瑯琊王氏的管家說,孔明燈能實現人的愿。
他不分晝夜扎著孔明燈,即便手指被竹條割出了,即便從未得到過回應……他依舊執著地,在無數個孤寂的夜里,放飛那一盞盞承載著希的孔明燈。
宮里的傳聞被鎮了下來,但他再回不到往日了。他知道了皇后在他生辰祭奠的人是誰,也知道了皇帝為何不喜他,知的士族們當著皇后的面對他恭恭敬敬,轉過頭便對他顯出鄙夷和嫌惡的眼神。
他不喜歡參加宴會,更不喜歡參加自己的生辰宴。即便從未有過回應,他還是習慣地,在自己的生辰時,扎上一盞孔明燈。
十二歲生辰那日,北宮上下張燈結彩,宮人們都在忙碌著為他慶生。
而他獨自一人在永安殿的偏殿后,孤零零坐在井沿上,手中抱著一
盞忽明忽暗的孔明燈,著幽深的井水失神。
他應該放飛手中的孔明燈,卻遲遲沒有作。看著井中的月,他鬼使神差地俯下了,在那一剎,只覺到一陣冷風刮來,竟是有個扎著雙丫髻的娃娃撲到了他面前。
他不喜歡被異,下意識躲開了,那圓潤的娃娃就如此橫著卡在了井口里。
而他手中的孔明燈,也在躲避中不小心松開了手,歪歪斜斜地飛上了夜空。
顧休休盯著他:“你說實話,那天你是不是想跳井尋死?我算不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元容笑而不語,似是不準備回答。
噘著,嘟囔道:“那換個問題,你在孔明燈上,寫的愿實現了嗎?”
元容道:“實現了。”
好奇道:“是什麼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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