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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 第一千零七章 懲罰(中)

第1007章 懲罰(中)

這一場規模龐大的軍事行,前前後後都是拖雷在辦。

在蒙古人至今仍顯疏的統治系裡,要維持這個計劃的絕及其困難,而吉思汗本人,也對計劃的可行將信將疑。

所以拖雷提出這個計劃的同時,立刻就遠離了吉思汗邊,用他自己的一套人馬來推,以此來保證既沒有泄之虞,也無需蒙古本部承擔失敗的損失。

當時本沒人知道拖雷被父汗趕出核心圈子以後在忙什麼,很多人因此對拖雷充滿蔑視。

直到計劃猝然發,大軍開始隆隆踏出征服的腳步,大家纔多多地明白了此前伏線埋設之深,瞭解了前期的耐心何等重要,進而估出拖雷在夏國和宋國,究竟投了多力氣去經營,

是在夏國,蒙古軍獲得的資補給就超過了此前兩次征伐夏國所獲之和。僅在大軍行進沿途,夏人就貢獻出了從黑山威福軍司到卓羅和南軍司的七個監軍司所屬武庫,提供了超過四千套鐵製甲冑和神臂弓、三刃箭等良武

要知道,吉思汗滅亡克烈部,混一蒙古各部以後,尚未召開忽裡勒臺即大汗之位,先自攻打夏國。而到攻打金國之前,他已經把夏國按在地上翻來覆去打了三遍,造的死傷人數超過夏國總人口的十分之一!

以此算來,夏國和蒙古真可謂仇深似海。但拖雷竟然能抓住夏國的黨項貴族與權臣訌不斷、連續幾代國王得位不正的機會,生生把現任的夏國國王了蒙古的合作者。

拖雷究竟安排了多麼龐大而繁雜的朋友圈子,才能做到這程度?

更不消說即將通過的,那些屬於宋國的無數關隘。

蒙古貴族們對宋國普遍不瞭解,但他們至知道,宋國是和金國、夏國並立上百年的大國。而且其規模龐大,不下於金國。蒙古軍前幾年對金國的征伐,起初固然是大勝,最後結果如何?

那幾場失敗的經歷,到現在還讓許多人心有餘悸。由此想來,那宋國真不可小覷。

但拖雷竟然能拉攏宋國的高,讓他親自來拜見吉思汗示好!這個董居誼的宋人可不是普通人,他是負責整個宋國西部防的大人,手底下有十萬兵力,管著一百座鐵一樣的關隘!

這地位放在也克蒙古兀魯思,怎麼也得是個左翼萬夫長吧?那已經是嚇死人的大人了!

就算他現在卸任,據說後繼者還是他的一黨。他來這裡對吉思汗屈膝,就代表了南方無數雄關向蒙古人敞開,代表和周國大做生意的宋人,向自己一起發財的夥伴下手。

這樣的事,早前誰能想得到?縱然蒙古大軍在西域滅國無數,也沒見到過大軍不,只靠幾人幾張,就引如此助力的事

所有人都爲此到震驚,也由此對己方的勝利充滿信心。

原來從吉思汗踏回草原的第一天起,沿著大周國境從東北到西南三個招討司的擾和戰鬥,都是計劃好的。隨著計劃推進,也克蒙古兀魯思給予大周的力是那麼恰如其分,使大周理所當然地認爲,能使北疆沿線爲蒙古人一撥撥送命的絞機。

更令人滿意的,是大周在這期間,還狠狠清洗了駐在南線邊境的軍隊。比如駐在南京開封府的統軍司裡,那些嗷嗷著想打仗的軍人,就有許多被扔去了東海以外名高麗的某國。

任何政權所能控制的軍隊數量都是有限的,對邊境的控制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周軍在北疆的佈置有多完整,在海上的控制有多無遠弗屆,他們在南方就有多虛弱。

有誰能想得到,蒙古軍威力無窮的一擊,將會從周國的腹地開呢?

這場軍事行正在急速推進,隨著每天的進展順利,拖雷也每天都得到更多人的讚許和欽佩。

拖雷把下一步的安排一一稟報完畢之後,離開了吉思汗的宮帳。也不知是爲了彌補此前幾年的慢待,還是爲了別的緣由,直到他的馬匹奔馳了裡許,還有人催馬跟從著,或者殷勤地攀談,或者只作禮貌地送行。

直到拖雷連連擺手,給衆人示意,所有人都不要再送。他們才慢慢撥馬回頭,就像羊羣分出一,又合併到一

吉思汗瞇著眼,看著自己兒子到如此尊重,心裡很是愉快。

外人普遍認爲,因爲拖雷這幾年缺乏戰場上的功績,吉思汗待這個兒子越來越疏遠,在重用程度上遠遠不如他的兄長。其實他們都錯了。

吉思汗而不宣的心深,他和拖雷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兩人同爲中原戰場上的失敗者,都是大周皇帝郭寧的手下敗將。

所以過去數年裡,那些蒙古貴族們對拖雷的所有譏諷,幾乎都等於是在打吉思汗的臉。只不過吉思汗用西征時輝煌的勝利,讓外人全都忘記了這個共同點。

所以吉思汗比任何人都欣賞拖雷的付出,也比任何人都期待這一次長驅斡腹帶來的勝利。對他來說,這一次的勝利洗的,不止是拖雷一人的恥辱。

對於曾經給自己帶來慘痛記憶的敵人,吉思汗一向都願意下大力氣探查,務求將其優劣剖析分明。對這一次的戰事,他已經獨自推算了十遍以上。

大周軍隊是一支非常依賴後勤支持的軍隊。

這支軍隊不缺乏戰馬,所以看似擁有長驅轉進的能力,但在吉思汗眼裡,郭寧之所以在北疆橫行,是因爲北疆著漢人的國都,其軍隊在作戰時,能夠不要錢似地揮霍各種資。包括大量的車輛、甲冑、武、作戰所消耗的箭矢和火藥等等,都能就近調用,乃至從南方的廣袤領土上不斷汲取。

但這些資長年累月運輸往北方運輸,不可能長著翅膀飛躍到南方。如果剝離掉這些,周軍主力再長途跋涉,自北疆輕裝摺返,那他們和蒙古人相比,並沒有優勢可言。

何況他們有沒有折返的可能,尚屬未知呢。

木華黎在北疆帶著衆多僕從部落軍隊,會不惜代價地糾纏住周軍主力;而吉思汗本人,將會等著屯駐在翔、京兆等地的周軍李霆所部起來,然後發最兇猛的銜尾追擊。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周軍主力從邊疆趕回中原的路,將會是一條路。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會死在路上。

就算他們回來,看到的也只是海。因爲長驅斡腹的蒙古軍銳,將會徹徹底底地摧毀中原。

不是遊牧民族出自本能的掠奪和屠殺,而是在嚴格軍法約束下自如遊走在敵人的領土上,不斷地避強擊弱,進行有計劃的、徹底的摧毀。這種摧毀,纔是蒙古軍在西征過程中錘鍊出的真本事。

蒙古軍曾經屠滅村莊,推平建築,把活人批踏做田的醬;曾經用人的油脂浸潤街道,然後縱火焚燒;曾經撒鹽摧毀耕作的果,掘開堤壩沖垮田地,把一切都恢復到千萬年前的荒野和草原狀態;曾經驅趕百姓爲前鋒,迫使普通人化作瘋狂的野自相殘殺,斬斷維持秩序和統治的任何可能。

吉思汗看來,蒙古軍在西征過程中的戰無不勝,倒有大半要歸功於沿途的摧毀。

因爲沒有任何軍隊能在家園被毀,家人被屠的況下保持冷靜。只要蒙古人的兇名傳播出去,任何軍隊在對抗蒙古人的時候都只有兩種狀態,要麼變膽怯的黃羊,要麼變愚蠢的野豬。

而黃羊和野豬,都是蒙古人的獵。其弱點是那麼明顯,獵殺起來簡直輕而易舉。

越是子弟兵越是如此,郭寧的軍隊何能例外?吉思汗很好奇,當他們趕回中原,發現家園和親人都不存在以後,會變黃羊還是野豬。

總之,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這一擊,必定會打碎漢人的肺腑,隨之也必定能殺盡漢人的軍隊。吉思汗甚至想過了,在取得勝利以後該怎麼對待郭寧。

他曾經充滿憤怒,想要斬下郭寧的四肢和腦袋,然後將之分送四方巡遊,藉此告訴所有人,自己已經狠狠懲罰了敵人,洗刷了先前戰敗的恥辱。但這會兒他志得意滿,覺得正漸漸把勝利握於掌中,於是甩了甩馬鞭,問邊的必闍赤們:

“你們說,如果我們抓住了郭寧,該怎麼置?”

必闍赤們七八舌,瞬間說了好些想法,有極質的,也有非常殘酷的。唯有一人答道:“無論如何,那位大周皇帝都是天下罕見的英雄。我以爲,他有資格像札木合那樣,不流而死的榮耀。”

這句話既擡高了郭寧,也很好地解釋了此前蒙古軍的失敗,無疑說到了吉思汗的心坎裡。

吉思汗略側過去,想要給點賞賜,卻發現說話的人是拖雷的老部下,曾經在西域掌握極大權柄的真人粘合重山。

也不知爲何,吉思汗的好心猛褪幾分,忽有些意興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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