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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扼元》 第一千零八章 懲罰(下)

轉眼又過了十餘日,宋境蜀口各地,已然冬。

這兩年裡,蜀地百姓生活的艱辛甚於往日。尤其去年興元府等地兵變,數千軍兵以紅巾隊爲名,大掠蜀口各地,他們在殺了一大批吏泄憤的同時,也難免給本地桑梓帶來沉重的損失,破壞不可勝計。

歷經事之後之後的大宋利州路百姓們,一面要承擔員們下來愈加繁忙的勞役,一面還要忙活著補種茶苗或糧食,修繕自己破損的家宅。幸運的是,利州路北面對著的鄰國,可能因爲新舊朝廷替的原因,許久沒有敵對的靜,和當年對著金國的時候輒警惕,畢竟不一樣了。

只要日子這麼過下去,就算賦稅重點,吏狠點,也不是不能忍。那都是刀子割人,剛下刀的時候百姓們鮮淋漓痛不生,時間久了習慣了,總能熬著。故而近幾個月來,利州東路上下漸漸恢復了些人氣。

利州東路的洋州西鄉縣和金州石泉縣之間,有一隘口,喚作饒風關。此地是興元府東面極重要的關隘,也是子午道南端的出衝要之所和沿著漢水東行的必經之路。

大宋紹興年間,正逢金國極盛時,金國大將完撒離喝窺蜀,在和尚原挫於吳玠之後,轉而由商於突金州。坐鎮興元府的劉子羽急召吳玠回援,吳玠率部自河池晝夜疾馳三百里至饒風關,與金軍惡戰。後來雖然不敵稍退,卻留下了黃柑敵的典故。

也就在那一戰後,宋金兩國在蜀口的軍事對抗漸漸平緩,饒風關也從軍事要塞,漸漸轉爲漢江沿線錢糧運輸和商賈往來的中轉之地。

數十年輾轉即過,當年設在饒風嶺險要之、俯瞰下方峽谷的饒風關本,已經事實上被廢棄了。關城也不斷南遷,越來越接近漢江,最終定在了毗鄰牛羊河的沙以南,距離關隘十五里開外。

紹興年間大宋以興州、興元、金州三都統司鼎立,金州駐軍編額一萬一千人。這屯駐形勢,到嘉定十二年也已經完全不同。本該有兵馬兩萬餘的興元都統司,實際可用的兵力不過四千多。金州的駐軍缺額比例也大致等同,其中又有許多牽扯進了兵變,攜家帶口都去做反賊了。

剩下來的一些兵卒就算可用,員又哪裡敢用?

挑挑揀揀數回,猶猶豫豫數月以後,饒風關的關城縱有轉運上的用途,也只保留了兩百兵丁守

駐軍人,城池倒是修築的十分完備。

城牆有兩丈多高,設有牆。城上擺著滾木礌石,甚至還有熬煮金用的大鍋。城牆外圍有壕,壕滿竹籤。不得不承認,宋人確實擅於守城。他們在修築壕的時候非常用心,留下用以日常出的缺口並不正對著關城的城門,而是近城牆和山壁走了一條弧線。

如果有敵人要通過缺口進攻城門,就得沿著城牆,頂著守軍發出的箭矢和木石走五十步。他們到了城門底下又會發現,城門和壕之間的平地很窄,容不下任何衝車或者撞門的械。

攻方想幹啥,都得拿人命來堆。只要守方沒有睡死過去,攻方來一趟,總得死上幾百號人吧。

守方當然不會懈怠到那種程度,畢竟這樣的關隘,許多大人盯著呢。去年開始,隨著興元府張福、莫簡兩人引領的兵變愈演愈烈,守軍將士連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

可後來,張福、莫簡所部不斷南下攻打閬州、果州、遂寧府和普州等地,兵鋒一度直都。他們並未把注意力投到興元府東面,幾個月來不要說派兵進攻,連擾試探都沒有,守軍因此慢慢懈怠了起來。

這天上午,關城上有個黃面黑鬚的值守旗頭剛吃了點東西,正著肚子,懶洋洋地看著前頭空的道路。道路從深山間蜿蜒而出,一直向西南方向曲折延,消失到起伏坡地後頭。

路是很寬闊的大路,建炎年間名臣張浚治川陝時修的。往年就算到了冬季,道路上也滿是商旅。畢竟利州路的西面,那些吐蕃人和西夏人的酋長貴族們,很多都會到宋國邊境過冬,順便資。而大宋百姓越冬過年,也總要給家裡添置點什麼。

可最近三年以來,這條道路上的商旅越來越。據說是因爲西邊軍州的茶馬貿易不振,而朝廷又派人來嚴厲打本地大族豪商的緣故。

今年鬧起兵變以後更不用說了,偶爾看見一隊商旅,必定幾十上百人結大隊,手持兵以備盜賊劫掠。其實何必那麼張,他們往來都沒賺著錢,盜賊未必看得上。

對此,這旗頭最是明白不過。皆因他自己,就是活躍在川東的賊寇出

這旗頭名喚韓彥,因爲腳力出衆,翻山越嶺如履平地,有個江湖匪號做韓飛山。他又有結拜兄弟兩人各有些本事,本來自稱山三寇,專事江漢間劫掠商賈的勾當。

因爲去年以來罕有開張,三人跑到金州的窩點,打算洗手從良,結果正撞上當地半強迫地徵募新兵,兄弟仨一腦地了饒風關的守軍。

這批新募的士兵裡頭,農人出的沒有廝殺本事,賊寇出的又洗不去的憊懶和匪氣。韓彥斜著眼,看見巡城的都頭下了城投,立即打了個哈欠,準備自家去找個避風的拐角打盹。

才把披風裹,卻聽見腳步咚咚,有個金州本地的新兵奔過來嚷著:“有人來了!旗頭你看,有人來了,該不會是興元府那邊的紅巾隊來了吧?”

韓彥還沒起,他的結拜兄弟羅應魁和王禮禪先跳了起來,持弓刀戒備。

韓彥站在兩人後,瞇著眼睛往新兵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道路盡頭約有煙塵騰起。又過了會兒,一隊人晃晃悠悠地出來,往關城靠近。

人不多,二三十個,趕著七八量車,拉車的騾馬倒吃重。

韓彥鄙夷地看著新兵啐道:“你這蠢貨,那怎麼會是兵?兵有帶著那麼多車駕的麼?他們是送貨還是要搶東西啊?”

罵罵咧咧了幾句,他又對自家兩個兄弟道:“這商隊攜帶貨,攔下準能撈一筆。我們趕開門去盯著,免得上面的軍們把好都吃了,只給我們留點糧碴子。”

“兄長,有些不對!”

羅應魁忽然道:“你看那些人走路的模樣,上都帶著羅圈……這必是長期騎馬奔走帶來的,可不是川地行商能有!”

韓彥凝神再看,那二三十人不止羅圈,還個個壯,肩膀寬闊。雖說只有爲首幾個護衛模樣的手裡拿刀,但其他人也絕不是賣力氣的民伕,而是殺過許多人的剽悍角!韓彥隔著老遠,都能覺出來!

看到這裡他不起疑,連忙低聲吩咐,與他一起負責這段城牆的士卒立刻戒備了起來,個個張弓搭矢,嚴陣以待。

哪知這時候,那都頭忽然跑了來喝罵:“你們這是做甚?發什麼瘋?都給我把弓箭放下,來的是拖雷大人!那可是在興元府和都城裡都有人朋友的拖雷大人啊!”

吼了兩嗓子,噴了韓彥一臉口水,都頭不再理會其餘衆人,徑自滿臉春風地下了城牆,一溜煙地出門迎接去了。

韓彥下意識地嘀咕:“我都不知道這世上有人姓拖!”

羅應魁是沔州人,對蜀地勢更悉些,當即答道:“兄長,都頭口中的拖雷大人,我倒是聽說過……應該是這兩年裡往來蜀中的蒙古人首領拖雷。據說此人與許多大老爺都有,難怪咱們都頭要去奉承。”

“蒙古人?他們是哪裡來的撮鳥,很了不起嗎?”韓彥反問道。

章節名有點了,明天再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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