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這裡,程大郎是真覺得如釋重負了,總算是過關了。
果然,白金剛沒有再糾結,張行也繼續來問:“可還有別的事?”
雄伯南一聲不吭,低頭不語,幾位隨他來的金剛也都默不作聲。
還是白金剛悉自家幾個師兄弟,原本已經坐回去了,此時復又來問:“莫非還有什麼不好的訊息?”
程大郎原本也要坐回去,聽到這話反而差點跳起來,直接回頭來問:“若是有什麼,還請天王說清楚,我肩膀窄,可擔不許多罪過!”
這也是個帶氣的。
無奈之下,雄伯南嘆了口氣,只在張行的視下開了口:“是有事,但不是登州的事,有幾位金剛從各地方帶過來的消息,也有哨騎帶來的消息,都不是什麼好事……偏偏首席來之前專門沒帶哨騎與文書,就是不想分心,我也擔心落龍灘那裡勢複雜,怕影響首席作戰。”
“既還是傳來了,說來聽聽也無妨。”張行不以爲然。“反正還有兩三日兵馬才能齊全。”
雄伯南迴頭去看隨行的三位金剛,三位金剛對視一眼,然後矮金剛率先開口:“不瞞首席,我來的時候,伍大郎那邊手下有個親信叛逃了……這是伍家被抄家時跟著伍大郎逃出來的,地位比較高,基本上僅次於伍二郎跟徐開道,這一次,伍大郎要擡行臺,據說也準備舉薦他做太守的……”
“到底爲什麼逃?”白金剛明顯不耐了。
“聽人說有兩個緣故。”矮金剛正道。“一個是因爲我們……”
“我們?”
“就是我們這羣頭。”高金剛道。“當日南事敗,伍大郎來投的時候,大師兄只是伍大郎手下一個將領,結果現在過去了幾年,伍大郎麾下的頭領沒多一個,反倒是我們幾個頭裡出了好幾個頭領,他心裡不忿,覺得我們是倖進小人。”
白金剛目瞪口呆。
程大郎在旁邊都想笑,就白金剛今日跟首席差點打起來的樣子,若還算倖進,他程大郎算什麼?
“另一個在升遷本上,據說他平素就自詡關西名族,之所以不能做到頭領,便是小人排,而這次雖說伍大郎起了行臺,他的位置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但任命遲遲不到,行臺遲遲不起,他反而漸漸生了疑慮,只說東境人絕不會讓伍大郎起行臺,最後直接跑了。”矮金剛不慌不忙將事說完。
而張行只是面無表:“這有什麼可在意的?自古以來都免不了這種人……他要是個基層軍,因爲授田晚了一些,耽誤了二畝地的春耕而投敵,那我們要反思,是不是賞罰做的不到位;可他一個要做太守、升頭領的人,連幾個月都等不得……走了也就走了。”
“其實。”程大郎在旁笑道。“這事真怪不到誰上……伍大郎的親信,自詡關隴名族,之前不走,無外乎是跟曹氏有仇,現在司馬氏跟白氏當家了,便不想在外地呆了……李樞不也是這樣?”
“李樞去了幽州。”雄伯南忽然開口。“被奉爲座上賓,崔儻也在,而且據說幽州大將魏文達已經到了宗師境地……這是另一個壞消息,昨日哨騎送到的。”
在場衆人都明顯一愣,也嚴肅了許多。
“魏文達、王臣廓,當年都是跟天王齊名的,如今都落在天王后面了。”張行反而失笑。
“若是這麼說,似乎反而是好事了。”雄伯南一愣,也不由來笑,卻又不由慨起來。“到了宗師,就不是看個人天分了,而是要看事業就,看念想……我是靠黜龍幫的兄弟們擡起來的,魏文達是幽州整合起來了,他又了名副其實的幽州第一大將,這纔起來的,王臣廓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站在門口看了半天戲的秦寶心中微,卻是在程大郎的上落了幾眼——如果自己當初沒有離開登州,如今會是什麼“修爲”?
然而,按照張三哥這些日子毫不遮掩的一些表達,自己當日離開登州好像就是什麼命數一般。
不對,那意思是說,真正的命數在於人跟人能遇到一起,而非是往何去。
“還有嗎?”屋子裡的氣氛明顯緩和不,張行也繼續追問了下去。
“關西那裡,白橫秋應該是打了個大勝仗,但形還不知道……”
“打不贏就怪了,只是不知道戰果如何,還有嗎?”
“淮南那裡,杜盟主剛過淮河就在江都北面打了個敗仗……”
“有點意思……還有嗎?”
“沒了……”
“這算什麼?”張行聽完,反而不屑。“都是天要下雨孃要嫁人的事,且都不足爲慮。”
“首席樂意聽,我們也就是一說。”
“若是如此,皆不足爲慮。”張行見狀,也就收了收味。“登州這邊,準備好後勤保障,一面是幾日就要到的各營兵馬後勤,一面是白總管回來可能會帶來大量的流民和三徵俘虜。”
程大郎和房敬伯趕再度起,行禮稱是。
“至於軍事。”張行去看雄伯南。“還是那句話,兩手準備……接應爲主,要有跟東夷人手的準備,還要通知各營主將,點略各營修行者,以做其他預備。”
雄伯南也點頭:“首席這裡都明白就好,咱們先把要的事做了……跟之前的那些比,白總管那裡纔是眼下的要害。”
說著也起了。
就這樣,衆人各自散去,包括張行也一如既往木著臉背手而去,只是出門時朝秦寶努了下。
秦寶曉得意思,低頭跟上衆人,眼瞅著張行拐到側院住,便忽然開口:“程大哥,咱們兄弟許多年沒見了,昨晚上也沒一起說話,且說說這些年經歷。”
程大郎聞言趕掉頭迎上,便去扯秦二袖子。
周圍人只裝作不見,徑直接應城部隊去了。
須臾片刻,秦寶將程知理引到後院,自己依舊在門外站定。
而程知理雖然知是張行有話要私下待他,但得院來,見到對方臉,還是心下一跳,當場繃起來,然後方纔小心翼翼拱手行禮:“首席。”
“程大郎。”張行負手站在院中樹下,此時黑著臉對上此人,好像昨日說‘哪有大頭領給其他人下拜道理’時的如沐春風本不存在一樣。“我問你,你來答。”
“是。”程知理已經張了。
“第一件事,就是登州產業被幫裡親眷搶佔的事,未必是你引導的,但依著你的子,應該是樂見其的,心裡是把這類事當了與幫中各位頭領好的手段,是也不是?”張行冷冷來問。
程大郎低頭沉默了片刻,然後頭得更低了:“是這個意思。”
“第二件事也是類似,你骨子裡就是忘不了你那一營騎兵,還是想掌握一營完全被你控制的銳才能安心,裡還是想把地盤、兵馬當做私人經營,是也不是?”張行繼續來問。
“是。”程大郎頭低的更深了,但這次答的卻快了一些。
“程大郎。”張行語氣鬆了下來,能認賬還是好的。“我並不覺得你有這種私心是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也不覺得其他大頭領、頭領就比你乾淨,何況你還是個有本事的,能文能武,如果真要計較這些,黜龍幫早散了……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個關鍵,不許嫉恨白金剛,你能做到嗎?”
程大郎擡起頭來,嚴肅以對:“當然能!”
“能就好。”張行嚴厲呵斥。“但你不要覺得這是個什麼你程大郎度量如何的事……而是說,人家白頭領是真的志懷霜雪,而你程知理也總要知道,表是表、裡是裡,表這個東西看起來無用,但實際上是不開的,真撕開了,只有裡,怕是要一蹶不振的!”
“屬下曉得。“程知理甚至有些凝重起來。
“這次出兵你隨我一起走。”張行反而嘆起氣來。“別倒也罷了,唯獨落龍灘這一場,三娘其實兇險異常,我之前只做是不知道,但到了眼下,再裝也無用……按照總管、總指揮這一層來看,你功勳其實不足,這次在登州也做得不好,若是三娘回來,你做副總管或者去大行臺領兵還好,怕只怕三娘回不來,或者重傷,登州還要你來做,就得拿出些姿態來讓雄天王這些幫中兄弟曉得你的能耐和擔當。”
程知理趕點頭,卻又心中醒悟——這幾日見了張首席,總覺得跟前幾年比木了許多,現在看來,被事累到是真的,但也有擔心白三孃的意思,而且心裡總還是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