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浩與羅實一看就不是什麽聰明人，聽了陸書瑾的話頓時愣住，顯然也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但也不願走，一時僵持著。

    陸書瑾見狀，做出十分誠懇的樣子道：“不過蕭爺平日裏在手裏把玩的玉佩玉珠之類的小玩意有很多，經常會放，即便是丟了也不甚在意，我可以進去取兩個悄悄給二位，都是價值不菲的寶貝，一兩個蕭爺定察覺不出來，二位拿了東西便饒過我，日後平安共，你們看如何？”

    二人麵一喜，心想陸書瑾自己進去拿，若是蕭矜真的追究起來，他們二人也能推是陸書瑾自己拿來賄賂他們的，且又不是人人都是蕭矜，他們這些人家底雖說富裕，但每個月能拿到的銀兩並不多，本沒多可用。

    若是拿了蕭矜的寶貝去賣了，自是有大把的銀子去逍遙。

    想到此，二人哪還有不應的道理，趕忙裝模作樣說陸書瑾懂事。

    陸書瑾開了門鎖，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手裏多了兩塊一白一綠的玉佩，雕刻細致而無一雜質，品相極好。

    二人拿了玉佩歡歡喜喜離去，陸書瑾看著他們的背影，驀地嗤笑一聲。

    兩個蠢貨，蕭矜才不管是誰了他的玉佩呢，玉佩在誰的手裏，他就逮著誰揍。

    陸書瑾回房關上門，出了書坐下來看，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門突然被敲響。

    陸書瑾轉頭看去，心念一，隨後又想起蕭矜進舍房從來不會敲門，都是直接推門而的。斂了斂心神，起去開門，卻見門外站著的人是齊銘。

    齊銘當時被揍得慘，經過幾日的休養，臉上的青紫還未完全消退，手裏提著兩個紅布包裹的盒子，站在門下對陸書瑾揚起一個笑容，“陸公子，齊某登門拜謝來遲，還見諒，當日多虧是你，否則我說也要斷兩肋骨。”

    他說完，將盒子往前一遞。

    陸書瑾卻不接，隻道：“齊公子說笑，當日我什麽都沒做呢。”

    齊銘見不收，便解開了其中一個紅布，出盒子來，將蓋一掀開，裏頭齊齊擺著銀錠子，他道：“齊某這次登門，不僅僅是為了致謝，還有一事相請陸書瑾幫忙。”

    陸書瑾現在看到白花花的銀子已經毫無波了，畢竟床底下的箱子裏還藏著一百多兩呢。

    說：“在下一介書生，百無一用，恐怕並無可以幫到齊公子的地方。”

    齊銘好脾氣地笑了笑，“你莫著急拒絕，還請你先跟我走一趟，屆時再決定幫不幫我這個忙，若是再拒齊某也定不勉強。”

    陸書瑾抬頭看了眼天。齊銘就說：“保證會在夜之前回來，不過多耽擱陸公子時間。”

    事算是談妥了，陸書瑾點頭，“好。”

    跟著齊銘出了學府，上了馬車，前往的地方是城南郊的養豬場。

    路途中齊銘幾次與搭話，像是試探對蕭矜的態度，陸書瑾拿著分寸，裝出心不好的樣子沒怎麽深聊。

    到養豬場時，天還亮。那日在夜間沒看清楚，如今在夕底下，陸書瑾看到整個豬場儼然變了巨大的灰燼之地，如一盆天神潑下的墨水將整片地方染了黑，還能看見其中被燒死的豬的殘，遠遠看去形無比壯麗之景，卻也目驚心。

    豬場的外圍站著一排高大的侍衛，皆腰間佩刀，麵冷峻。

    旁那些房舍有些被火波及，燒黑了一片牆，屋外的地上坐滿了人，皆著破舊垂頭喪氣，似苦不堪言。

    齊銘指了指那些侍衛，說道：“你看，那些就是蕭家侍衛。原本因我一時衝得罪了蕭矜惹得我齊家損失慘重，但齊家多年經商攢下不家底，若是能將此盡快修整一番，重建豬場，還是能及時止損的，但當日烈火被撲滅之後，蕭家便派來了大批侍衛強行守在此地，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那些原本豬場聘請的工人也因此斷了差事，齊家現如今發不了工錢，他們便整日天席地睡在這裏。”

    陸書瑾的目緩緩掃去，將烈火灼燒後的豬場，並排而立的蕭家侍衛和堆聚坐在地上的男人們收眼底，並未說話。

    齊銘又道：“這些人來此做髒活累活皆是為養家糊口，工錢不結亦不知道有多家挨凍，齊家為了先將工錢結清，找了四家銀莊借銀，如今隻有王氏銀莊肯借，但要求是看到齊家豬場修整重建，能夠引進新的豬苗之後才肯借我們。”

    陸書瑾說：“那齊公子要我幫什麽忙？我可沒銀錢能夠借你。”

    齊銘笑了笑，說：“那倒不是為了借錢，而是希陸公子能夠幫我調走這批蕭家侍衛。”

    陸書瑾也笑了，“我沒有這麽大的能耐。”

    齊銘道：“非也。陸公子有所不知，這蕭將軍與蕭矜頭上兩個兄長常年不在雲城，蕭府亦無主母，是以蕭府上下全是蕭矜在當家做主，這些侍衛皆聽他的調遣，而我聽

    說陸公子先前為蕭矜代筆策論，曾模仿他的字跡足有十十的相像，若是你能仿著他的字寫一份手諭，定能調走蕭家侍衛。”

    陸書瑾沉默不語。

    齊銘表真摯，甚至有幾分央求，“陸公子，昔日犯下的錯我已吃了大教訓，那日我放下尊嚴去求蕭矜一是希我能將功補過助豬場重建，減損失，二則是不忍心見這些辛苦勞累的工人日日夜夜守在此，隻需你寫幾個字將這些侍衛調離即可，日後我親自登門將軍府求得蕭矜原諒，必不會讓此事追究到你的頭上。”

    “若陸公子肯出手相助，大恩大德齊銘定當沒齒難忘，若是你有何難，我也定會全力以赴。”

    陸書瑾沒再說拒絕的話，但卻也沒有答應。

    齊銘將帶到一房中，裏頭擺著桌椅，桌上擱著一遝紙和筆墨，說：“陸公子可細細考慮，天黑之前我再來詢問你的決定。”

    他說完就轉離去，順道帶上了門。

    墨已經研磨好，筆就擺在紙邊，陸書瑾坐著不。

    的腦中開始浮現蕭矜的影，先是雲城中關於他當街打人，曠學數日，喝花酒為歌姬一擲千金的各種傳聞，又是他在玉花館收拾青烏劉全，看到被抬出的銀時的訝異表，再然後則是蕭矜往死裏打齊銘的畫麵，最後是燒為灰燼的豬場和坐在地上的那堆垂頭喪氣的工人。

    這大半個月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的蕭矜，與站在月下朝著衝天火焰遙遙舉杯的蕭矜，畫麵織錯落，不斷翻過。

    陸書瑾長舒一口氣，拿起了筆，在紙上落墨。

    火焰燒到了雲層上，整個西方天際被渲染得瑰麗無比，橫半個蒼穹。

    季府，季朔廷書房。

    外頭不知道誰有吵起來了，人的聲音相互爭著，下人們齊齊相勸，相當熱鬧。

    季朔廷將窗子合上，走到躺椅便，把蕭矜臉上蓋的書拿下來扔到桌上，很不能理解：“那池子裏養王八還是養魚，這都能吵起來？一起養得了唄。”

    蕭矜手裏了個金子打造的圓銅板，用拇指一頂就拋起來，然後又接到手裏，再拋，給出真誠的建議：“我覺得養魚比較好，王八太醜了。”

    季朔廷繞到桌後坐下來，拿出了一塊硯臺放到桌上，歎息道：“拿去吧，你又猜對了，你與陸書瑾鬧了冷臉，齊銘果然就去找陸書瑾了，還將他帶出學府去了豬場。”

    蕭矜仍閉著雙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扔著金幣：“豬腦子，好猜。”

    “你說你把他牽扯進來到底是幹嘛，平白讓他惹上危險。”

    蕭矜沒有立即回答，過了一會兒才緩聲道：“陸書瑾的記憶比尋常人好太多，我發現他記東西極快，有些容他隻看一遍就能背下來。”

    季朔廷問：“所以呢？”

    蕭矜嗤笑：“這還用問？他有這般能力，參加科舉不說狀元，說也得是個進士，朝為是鐵板釘釘的事。”

    季朔廷問：“又如何？”

    蕭矜瞥他一眼

    ，“場上的爾虞我詐，危險重重你我打小就清楚，陸書瑾無人傳授前人經驗，假以時日他踏場，任何錯誤的信任和錯誤的決定都極有可能害死萬千無辜百姓，或是把他自己的命搭進去，他必須學會如何分辨是非對錯，有看清楚誰人真心誰人虛假的能力。”

    “這麽說你已經打定主意讓他日後做你的同僚了？”

    “他聰明，夠資格。”蕭矜道。

    “若是他錯信齊銘，做了錯的選擇呢？”季朔廷覺得好笑。

    “錯了也無妨，有我給他兜底，總要去做才能學會如何做。”蕭矜站起，將金幣在修長的手指間晃了一圈，扔到季朔廷桌上，“這硯臺我拿走了，金幣就當補你的。”

    “滾，這硯臺你拿一百個這玩意兒都買不到！”季朔廷心疼得很。

    正說著，有人叩門，季朔廷喊了聲進。

    隨從推門而，頷首道：“爺，事已辦妥。”

    蕭矜偏頭看去，“拿了什麽東西？”

    隨從抬手奉上，“反複拷打審問那二人，隻有這兩塊玉佩。”

    蕭矜定眼一看，當即氣笑了，拿過一個在手中用指尖挲上頭澤的玉麵，嗤道：“這個陸書瑾，壞心眼不啊，專挑我最寶貝的兩塊。”

    “爺，那二人如何置？”

    “打一頓。”蕭爺一開口就是這個，但想到寶貝玉佩被這二人了便覺得仍不解氣，又道：“了上扔到街上去。”

    “扔到青樓門口。”他又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