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矜的眼睛沒那麽黑,澤要比常人稍微淺淡一些,往往這種眼瞳的人盯著人看時,難免會讓人覺得涼薄。
但蕭矜並非如此,許是跟他平日裏的格有關,他的眼睛裏總是帶著溫度的,這會兒盯著陸書瑾看,即便臉上沒什麽表,也顯得相當專注溫和。
陸書瑾的心跳猛地一滯,不知是被抓包之後的慌張還是什麽,匆忙撒開了蕭矜的手。
蕭矜眨眨眼,恍然回神,聲音還是喑啞的,“怎麽不去睡覺,這大半夜的,忙活什麽?”
起將布巾又洗了洗,借著昏暗的線掩一掩有些慌的眼眸,稍微平複了心緒之後才轉過去,說道:“杜醫師說,萬不能讓你出汗浸了傷口,走前特意叮囑我今夜要仔細照料。”
陸書瑾又在被褥上坐下,床榻的高度正正好及的下,讓與躺著的蕭矜平視,朝蕭矜攤開手掌,“把另一隻手給我。”
蕭矜沒給,還將手握拳往裏麵藏了藏,說道:“杜老頭就是太大驚小怪,總覺得我子骨差,我好著呢,你今夜了驚嚇,合該好好休息才是。”
陸書瑾著布巾看了他一會兒,沒再與他爭辯,而是斂起眼眸說道:“既然你不願讓我,那我將門口的隨從喊進來一個,總歸不能對你發燒坐視不理。”
說著便要起,忽而袖被拽住,低頭去,就見蕭矜微微皺眉,放緩了語氣說:“我沒有不願讓你,隻是不想你勞累。”
“我不累,我又沒傷,何須你來擔心我?”陸書瑾於是又坐下來,順勢將他的另一手撈過來,說:“這種降溫的方法是很有用的,我以前生病高熱吃不了藥,就是用涼水一遍遍子,才不至於燒壞腦子。”
蕭矜覺著左肋的藥效退了,疼痛一陣一陣地湧來持續不斷,讓他的緒變得狂躁,但他偏頭看去,見陸書瑾坐在床邊出一個腦袋,捧著他的手細細地將指甲裏幹涸的跡盡,他上那因疼痛掀起的燥意又消散了。
“為何吃不了藥?”蕭矜問。
陸書瑾從容地回道:“因為沒人給我買藥呀。”
蕭矜聽後卻沉默了許久,說了一句:“日後你想吃什麽藥,我都給你買。”
“多謝。”陸書瑾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漂亮的杏眼彎起來道:“但我不怎麽想吃藥,你可別咒我。”
蕭矜沒笑,他子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幹什麽,但瞬間就扯到了傷口,痛得他又倒回去,擰著眉一口氣。
陸書瑾趕忙道:“你千萬別。”
將布巾洗一遍,重新了蕭矜的額頭,見他脖頸的出青筋,將那劇烈的疼痛咬牙扛過去之後,抬眼看來的眼眸竟有些漉漉的,平添些許可憐之。
心念一,隨口問道:“很痛嗎?”
問完又覺得自己再說廢話,剖刺骨怎麽可能不痛,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鬧得蕭矜這會兒睡不著。
正想著,就聽蕭矜輕哼一聲:“不過爾爾,
覺不到疼痛。”
陸書瑾又想笑了,從前緒寡淡,對人笑也是出於禮節,但在蕭矜這不知道為何,聽他說話,看他神,都想笑。
“我去看看藥。”怕蕭矜看到彎誤會自己在嘲笑他,陸書瑾擱下布巾轉去了屏風另一頭的書桌旁。
湯藥咕嚕咕嚕地滾著,熱氣直往上飄,陸書瑾用布墊著打開蓋子,濃鬱的苦氣息迎麵撲來,藥已完全熬了褐黑,倒在碗中,把藥放在窗口邊,盡快冷涼。
回到床邊坐著,蕭矜還睜著眼睛,這會兒倒沒有先前馬車裏那有氣無力的模樣了,睡了之後恢複些許神,他眼睛一轉又盯住陸書瑾,說道:“你爹娘什麽時候過世的?”
沒想到蕭矜會好奇這些事,愣了愣說:“我出生後沒多久,他們就因為走商突遭橫禍,再也沒回來,四歲之前,我都是被祖母養著的。”
“後來呢?”蕭矜又問。
陸書瑾接著道:“後來祖母過世,家中無人,姨母便將我接去了家中,我便是在姨母家長大。”
蕭矜像是存心想了解的過去,問題一個接一個,“你姨母如此苛待你,又為何讓你去念書識字?”
“去過兩年書院,學了識字,之後便再沒去過了。”陸書瑾說:“我住的那個小院,以前是間書房,後來被廢棄,裏麵搭了張床便讓我住在其中,那些架子上的書我都可以拿來看。”
“你這般聰明,你姨母就沒有想過好好栽培你,指你出人頭地嗎?”
“我很能見到姨母,我住的地方偏僻,不常來。”陸書瑾語氣如常。
蕭矜卻覺得不能再問下去了,即便陸書瑾神沒有半分變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可他卻越聽越心悶,一想到陸書瑾被仍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生活十來年,病了連藥都沒人買,心中就好像憋著一氣。
但這氣落不到陸書瑾的頭上,更不可能往那完全素未蒙麵的姨母撒去。
蕭矜哎呦一聲,覺著肋骨的傷又開始痛起來。
陸書瑾見他難,又幫不上什麽忙,心中也有些悶悶不樂,對他道:“待會兒喝了藥,你再吃一顆安眠的藥丸。”
“我喝了藥,你就去休息,知道嗎?”蕭矜說。
陸書瑾點頭。
“把藥端來吧。”他道。
陸書瑾去端藥,夜間寒冷,在風口吹了那麽一會兒,湯藥就涼了大半,端到蕭矜的麵前,他立即就要半坐起來。
但起時需用到腰腹的力量,必會扯傷口,他一上就鑽心地痛起來,額頭出一層細的汗珠。
陸書瑾趕忙按了按他的肩膀,說道:“你別呀。”
先把藥碗放在窗邊的桌子上,用布巾過了涼水,將他的額頭耳後脖頸一遍,時刻謹記著杜醫師說的萬不能讓他的汗浸了傷口的話。
作已經練,蕭矜卻不配合,還將頭一低夾住了的手,說道:“不礙事,先讓我喝藥,別忙活了。”
蕭矜坐不
起來,更不可能躺著拿碗對,於是陸書瑾就拿了湯匙來,說:“我喂你吧。”
蕭矜當即不樂意,皺眉說:“我都多年沒被別人喂著喝藥了,沒那麽氣。”
“但是你現在況特殊,萬不可再,萬一崩開了合的傷口該如何是好?”陸書瑾攪了攪湯藥,盛起一勺送至蕭矜的邊,“這藥沒多,很快就能喝完。”
蕭矜知說的有道理,但就是不想張,僵持著。
陸書瑾心裏明白,蕭矜不樂意讓喂藥是因為覺得兩個男子之間這樣太過別扭,且他還是被喂的那個。心道先前給暖腳的時候,怎麽沒見蕭矜覺得不合適呢?
到底不是男子,搞不懂男子對正常接和越距的界限。
“爺,你吃了藥我才能去休息。”陸書瑾無奈道:“不然你給我五兩銀子,就當是雇我當照顧你的短工,我做的這些都是需要報酬的。”
“五兩?”蕭矜疑。
陸書瑾想了想,改口道:“算了二十兩吧,我把門從裏麵鎖上了,你躺著也喊不來別人,隻有我能照顧你。”
心想,反正蕭矜是個財大氣的闊,且這段時日為了齊銘賬簿一事,的確花了不銀子,正好從蕭矜這裏討回來。
蕭矜卻對這一招坐地起價相當滿意,隻覺得自己之前教的東西陸書瑾都聽進去了,便也不再覺得別扭,張開了說:“行,明日再給你結銀。”
陸書瑾低低嗯了一聲,將藥送進他裏,苦得蕭矜當場就把臉皺一團,但隨即很快的,他仿佛又想起自己小弟還守在邊上,立即舒緩了眉頭,強作無事道:“我極患病,喝不慣這些藥。”
順口接道:“那你還真是強壯。”
“那當然。”蕭矜稍微有些得意,“我寒冬臘月了裳在河裏遊一圈上來,都不會患病。”
陸書瑾心想,在寒冬裏去河中遊泳而不生病的話的確健壯,但腦子肯定有病。
“等到了冬天,我也帶你去遊一次試試。”蕭矜又說。
又往蕭矜裏喂了一勺藥,蕭矜不說話了。
房中寂靜下來,陸書瑾一勺勺地喂著,勺子磕在碗上發出微弱的響聲,除此之外再無旁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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