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是好事，”蕭衡道：“我大哥不讀書，就隻能去戰場上挨揍。”

    蕭矜立馬道：“這話我可聽見了，待大哥回來，我跟他說道說道。”

    “你小子。”蕭衡捶了他一拳，兄弟二人就笑起來。

    陸書瑾想起姨母家的那些人。姨母是柳宣力的妻，但他還有幾房妾室，所出的孩子不算，嫡庶共住在一方不算大的宅子當中，其中明爭暗鬥從未停歇，嫡庶之間的關係更是無法調解，永遠也做不到兄弟和睦。

    卻不曾想蕭家如此大族，蕭矜與其庶兄的關係如此親，或許也是因為蕭雲業孩子的確不算多的緣故。

    老大不念書，當了武將；老二進士出生，如今在職文。而蕭矜

    被當做繼承人培養，武的方麵陸書瑾已經見識過，從他整日捧著治水與農管古籍讀之中也能猜出，他文學並不差。

    那麽日後，他會選擇那條路呢？

    究竟是走父輩老路，承接將軍之銜，繼續保家衛國，還是踏上文之路，為權臣之一？

    日後會如何，誰也說不準。隻有一點陸書瑾可以確認，蕭矜絕非是碌碌無為之輩。

    陸書瑾的目從桌上說笑的幾人上過，心道世人總羨豔這些世家子弟的命好，卻不知他們生來就背著尋常人所沒有的重擔，更在這謀權之中萬分小心，虛與委蛇。

    幾人說了會兒，菜就陸續被端上來，逐漸擺滿整桌。

    杯中都被倒上了酒，蕭衡指了指陸書瑾說：“這倆孩子瞧起來年歲還小，就不讓他們喝酒了，咱們喝就。”

    於是一壺甜茶也被提到陸書瑾與葉芹兩人中間。

    葉芹的緒已經完全恢複正常，還很高興，熱地給陸書瑾的杯子也倒上甜茶，說道：“這個很好喝，你快嚐嚐。”

    陸書瑾小聲道謝，正舉杯要喝，葉芹就學著其他幾人的模樣，雙手捧著杯子往陸書瑾的杯上輕輕撞了一下，說道：“幹了。”

    被這稚行為逗笑，突然覺得對葉芹的那些戒備似乎沒有必要，葉芹與葉洵完全不同。

    的行為更像個孩子，十分坦誠，緒也很直白。

    或許這就是蕭矜為何對也相當和善的原因，但季朔廷不知為何對敵意不小。

    幾杯酒下肚，桌上的氛圍就熱烈起來。何湛雖然之前與蕭矜冷臉吵架，但他與蕭衡顯然關係極好，到了這桌上也非常給麵子，雖不接蕭矜的話，但也沒有再冷著臉，喝酒也很痛快，輒一口悶了。

    蔣宿的小舅與方晉關係好，二人時常對著私語，或與蕭衡說笑。葉洵在其中也融得很好，對蕭衡很是恭敬，談笑起來頗為從容。

    看了一圈下來，陸書瑾發現蕭衡是桌上人關係之間的中心，所有人都與他關係絡，好似幾年未見的好兄弟重聚，所聊的容也從城中的商戶發展到蒜皮的小事，反倒對前些日子銀和劉齊兩家之時隻字不提。

    而陸書瑾與葉芹還有蔣宿，三人則為桌上的多餘人。

    蔣宿隻管悶頭吃，並不參與那些閑聊，甚至沒關心他們在說什麽。陸書瑾吃得很慢，耳朵仔細留心他們的話，而葉芹卻在忙活一些奇怪的事。

    專注地給陸書瑾夾菜。

    這個行為是非常不合適的，本來一桌男子，的存在就是很突兀，且與陸書瑾非親非故，卻像個長輩，又像個給好姐妹分味的小孩，吃了什麽好吃的都要給陸書瑾夾一筷子。

    陸書瑾起初推拒了幾下，但葉芹很執著，不停地在說：“這個真的好吃。”

    直到陸書瑾去嚐那道菜。

    葉洵隔得遠，眼神完全傳達不到葉芹這裏，又不好打斷桌上人的聊天阻止妹妹給一個男子夾菜，於是在那頭幹瞪著眼睛。

    陸書瑾發現之後，不僅沒有提醒葉芹，反而默許了給自己夾菜，以此將葉洵氣得朝甩眼刀。

    一個晃神的功夫，陸書瑾的碗又被菜堆滿了，趕埋頭吃。

    氣了葉洵一陣，自己實在也不了，握住葉芹的手拉到桌子底下，小聲說道：“葉姑娘，你能不能消停會兒，喂豬也不是這麽喂的。”

    葉芹以為這個反應是不喜歡夾得最後一筷子菜，就說：“不喜歡吃的菜，你就扔掉。”

    “我已經吃飽了，你不必再給我夾菜。”陸書瑾說：“你自己吃就好。”

    葉芹對著的耳朵悄悄說：“那你得先鬆開我的手，我才能吃。”

    陸書瑾鬆了手，心中暗鬆一口氣，轉頭打算把碗裏的菜吃完時，卻不期然對上蕭矜的視線，他正從桌子的另一頭看著。

    愣了一瞬，繼而低頭去吃，就聽蕭衡含笑的聲音傳來，“好好的不吃菜，盯著葉家那小丫頭做什麽？”

    蕭矜收回視線，笑容輕淺，“我是看陸書瑾吃了不東西，疑他今日胃口怎麽這樣好，平日他吃不了這麽多。”

    此話一出，桌上眾人頓時又去看陸書瑾。

    其實方才葉芹給夾菜之時，所有人都看見了，隻是葉洵沒提其他人也不便說，倒是沒想到蕭矜先說起此事。

    那方晉就調侃道：“許是因為那些菜小丫頭夾的，所以才多吃了些。”

    幾人同時笑了，唯獨葉洵臉僵，借機低斥，“芹芹，好好吃你的菜，老實點。”

    陸書瑾倒是十分鎮定，麵從容，似乎不在意這些調侃，隻說：“葉姑娘熱心腸，我怎好拒絕的好意？讓諸位見笑了。”

    “這是好事，我看你們年歲倒也相仿。”蕭衡含糊地說了一句，又向蕭矜，“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該琢磨著為蕭家開枝散葉了吧？”

    蕭矜皮笑不笑，“二哥你這話說得真奇怪，咱爹當年也弱冠之年才為蕭家傳後，我這時候急什麽？”

    “承儒，你自個還沒著落呢。”何湛說了一句。

    承儒，是蕭衡的字。

    “這小子承的是我蕭家嫡脈，比我重要。”蕭衡道。

    “不敢茍同。”何湛嗤笑一下。

    蕭矜雖不喜何湛，但這會兒卻跟何湛站在同一陣線，說道：“你先心你自己吧，何時我有了嫂子抱了侄子，才到我。”

    蕭衡喝了口酒，裝作聽不見他的話，說道：“項家四丫頭似一直對你有意，早前在京城聽聞生辰宴當眾向你表意了？”

    何湛提著角冷笑一下，說：“他當眾拒了項四姑娘的簪花，還說那東西醜，給了項家好大的沒臉。”

    蕭衡責備地看他，“怎可如此不知禮節？”

    蕭矜聳肩，很是無所謂道：“我對無意，為何不能拒？且那簪花本來就醜，坦誠是我上所剩無幾的德。”

    葉洵立即接了一句，“四真會說笑。”

    蕭矜說他坦

    誠，葉洵第一個站出來大聲反對。()

    “不不，你在雲城的名聲本就臭得厲害，唯有一張皮囊討喜，若是如此給姑娘沒臉，將來誰還會嫁進我們蕭家？”蕭衡道：“如今父親和大哥都不在城中，唯有我心此事，過兩日等學府休沐，我帶你去寧歡寺走一趟，捐些香油錢給你求求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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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矜皺眉剛想說不必，目又從陸書瑾上晃過，想起自己之前說過要帶這小子去寧歡寺的，但祈神祭那一整日都沒有閑暇時間，正好可以借這次機會履行承諾，於是點頭應了，“也好，我許久不曾去了。”

    陸書瑾並不知道蕭矜的想法，隻覺得蕭衡此人頗為有趣。

    他的話聽起來像是很正經，但實際上是很荒謬的。比如他擔心蕭矜名聲太差以後娶不到媳婦，提出的解決辦法卻不是改善名聲，而是帶他去寺中拜神明求姻緣，簡直像是胡來。

    八也是當著這一桌子人的麵做戲。

    一頓飯吃到天黑，一夥人前前後後地出了酒樓。

    外麵的雨停了，夜風有些寒冷，陸書瑾吹了一會兒，裹了上的裳。

    站在邊上看蕭衡與幾人閑說道別，蕭矜走了幾步突然折回，站到麵前來，低頭問：“今天可吃飽了？”

    這是明知故問，陸書瑾都撐得不想說話了，隻點了點頭。

    “你吃太多了，我讓人備點消食的湯藥給你，免得積食。”

    陸書瑾搖頭，現在是一點東西都吃不下了，吃完就犯困，隻想趕回去睡覺。

    蕭矜見不說話，神懨懨，似不高興，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葉家暫時扳不倒，葉洵也不得，日後總有機會替你出那口氣。今日主要是為了帶你來見我二哥，他平日裏事務多，很難出時間來，昨日與他說了之後他便讓我今日帶你來的。雖說以後你朝為要經常應對這種飯局，但你若不喜，我日後便不帶你來了。”

    陸書瑾靜靜聽完他說的這一段話，意識到蕭矜是誤以為介懷葉洵之事也不喜這種虛偽飯局，這才認真解釋。

    蕭矜低的聲音化了語氣，有些其他模糊的意味，在冷風之中給陸書瑾的心中添上一暖意。

    笑了笑，“並非如此，我倒覺得這種飯局甚好，若我有其他兄弟姐妹，也願意將你介紹給他們相識。”

    蕭矜眉眼輕舒，正要說話，蔣宿搖搖晃晃過來。

    他喝得有些暈，攬住陸書瑾的肩膀，咧著笑道：“陸書瑾，你今兒開心吧？葉家那姑娘一直給你夾菜呢，保不準是瞧上你了，你還半點不拒，是不是想當葉家贅婿？”

    蕭矜剛舒展的眉頭狠狠一擰，一把將蔣宿從陸書瑾的上扯開，煩躁道：“是他想當還是你想當贅婿？你這模樣，狗路過都要啐兩口，喝多了就趕回家去，別在大街上丟人現眼。”

    蔣宿沒喝醉呢，聽到這話委屈得很，十分不清頭腦，“蕭哥，你罵我幹嘛啊？”

    蕭矜道：“你欠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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