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梁春堰打小就不是個好東西。

    他三歲就跟著師父習武,七歲才被領進星宿門。

    他喜歡穿一雪白裳，走哪手裏腰後都別著一本小書，不像殺手，更像是一個小書生。

    話,但態度很友好,笑起來的時候有一子老的溫,半點沒有七歲孩子該有的樣子。

    他模樣漂亮，像小姑娘。這樣的孩子在星宿門裏,自然是被眾人欺負的對象，更何況星宿門裏又拉幫結派嚴重，他又是初來誰都不認識，自然也沒有誰會給他撐腰。

    於是頭前幾日,梁春堰就被欺負了，放在屋中的書被撕了個稀爛。

    他回到房中，站在滿地狼藉之中,看著他那些不釋手的書籍化作地上紛撒的紙片，麵上仍是一派安靜,不言不語。

    眾人都以為這是個好欺負的悶葫蘆。

    然而當日夜晚，梁春堰趁黑進了別的房中，一刀把帶頭撕碎他那些書籍的人給殺了。

    當時的房屋是四人並一張床鋪,吳運就躺在那人的旁邊,夜間迷迷糊糊地睜眼,正好瞧見窗子開了，霜的月灑落進來，照在他旁邊床鋪站著的人上。

    梁春堰一雪，正從那人的脖子裏拔出刀刃，慢慢著上頭的,出半張淡無波瀾的麵容來。

    吳運嚇了個半死，差點以為自己就要跟旁邊床鋪上的人手牽手步黃泉路了，卻見梁春堰轉頭看了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又從窗子翻出去了。

    星宿門並沒有明令止鬥，這個地方本就是弱強食，優勝劣汰之，在殘酷的訓練中死人更是常事。那個在半夜被割而死的人沒鬧出半點水花，抬出去之後，梁春堰被安排住了進來，從那以後，吳運就常伴他左右。

    梁春堰是個讀書人。

    吳運經常這樣說。

    他真誠地給每一個靠近梁春堰的人建議——不要去招惹梁春堰，盡管他看起來好像脾氣很好的樣子。

    星宿門的每一次權力更替，都是一場腥風雨。

    梁春堰是最年輕的勝出者，他站在了星宿門的最頂端，也是個能在無聲無息之間殺人無形的頂尖刺客。

    一道皇命落下來，梁春堰領旨之後帶著吳運前往雲城，兩人扮作窮酸書生進了海舟學府，見到了任務的核心，蕭矜。

    一進雲城，梁春堰就披上了一層人皮，他笑容溫和，舉止文雅，與吳運佯裝不識，偽裝得極其完，誰也看不出他是個殺人如砍瓜切菜的殺手。

    這裏一切都好，沒有星宿門的勾心鬥角，沒有鮮殺戮，他整日泡在書卷之中，差點連自己都騙過。

    梁春堰很喜歡跟陸書瑾坐在一起讀書，雖然他看得出陸書瑾對他充滿戒備，他完全不介意。

    他覺得陸書瑾與他算是同類人，因為兩人都讀書，星宿門那些人整日打打殺殺，沒人理解他。

    雲城好的，梁春堰想留在這裏。

    二

    劉全沒想到自己還有再睜眼的機會。

    在牢獄之中的幾個月()，他盡折磨?()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生慣養出來的掉了個幹淨，如今起上還能看見排排肋骨。

    皇帝的罪詔落下來，劉全和家中父親叔伯皆蒙上黑布上了囚車，拉過鬧市，兩耳裏全是憤然怒罵的聲音。

    有東西砸在他的上，起初是小石頭，後來越來越多，他疼得蜷起子，心如死灰。

    死罪已定，再無轉圜的餘地。

    囚車行出了城，周圍都安靜下來，劉全隻能聽見車滾滾還有邊親人呼哧呼哧著氣的聲音。

    前麵還有小孩的哭聲，也不知道是他哪個庶出的堂弟。

    這麽一大家子人，拉去郊外砍頭，隻怕流出的都要染紅一大片，頭顱會不會被摞起來，或者是懸在城中讓百姓們日夜唾罵。

    劉全一想到此，就全發抖，既是害怕也充滿著絕。

    不知行到了什麽地方，囚車逐一停下，劉全聽到衙門的人打開了車門將他們一一拉下車。

    隨後頭上的黑布就被扯下來，劉全的眼睛得見許久都沒見到的明，刺痛了雙眼，淚水瞬間落下來，等他好不容易適應再睜眼去看時，正好看見他二爺的頭被砍下來。

    嚕咕嚕咕往外冒，頭顱掉在地上，滾了幾圈，尖哭嚎的聲音響一片，隻往他耳朵裏刺。

    劉全當場就嚇暈了。

    照理說這麽一暈，他的頭也早該給砍掉了。

    但他卻實打實地清醒過來，意識回籠的瞬間，他覺到雙手雙腳都被捆住，被置在一個角落裏，哪哪都不舒服。

    他睜開眼睛，視線模糊了好久，隻能看見房中昏暗，有一抹微。

    等他視力恢複，卻發現屋中的桌邊，還坐著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他，著黑錦，長發鬆散地披在上，形被影勾勒著，讓人看得不分明。

    劉全大驚，張口便想問來人份，但嚐試說話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驚恐地扭起來，力地想手去脖子，手指探口中時才知到舌頭還在，沒被人割掉，但他無論如何就是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響來。

    他扭的靜驚了桌邊的人，隻見他站起來轉過，朝著劉全走來。

    “醒了？”他如此問道，聲音有些和。

    逆著，來人的眉眼相當朦朧，但不難看出他五的致，麵容足以用漂亮來形容。隻是他眸中異常冷漠，仿佛不帶任何緒，為這昳麗的臉覆上一層寒霜。

    劉全又怎麽會不認識他。

    此刻看到這張臉，他膽寒不已。

    是梁春堰。

    上次見他還是去年九月，他帶著一幫狐朋狗友把這人打得在地上爬不起來。

    如今梁春堰站在麵前，臉上已經沒有任何傷痕，冷白的麵容在的照耀下有種勾魂索命的無常模樣，他靜靜地走到劉全麵前，蹲下來問：“還記得我？”

    ()    劉全趕忙點頭，目之中充滿討好。

    梁春堰不聲，不知從什麽地方出了幾竹簽似的東西，上頭尖尖的，看著就嚇人。

    他說：“也好，省了我多費口舌。”

    “你別怕，我是讀書人，不會像你們那樣行事鄙。”梁春堰就算是蹲著的時候，要比劉全高一些，他低眸看劉全，聲音輕緩。

    仔細聽來似有一子溫和的善意在其中。

    劉全趕忙點頭，滿是讚同。

    梁春堰問：“你說，我會殺你嗎？”

    劉全的冷汗瞬間下來，他盯著梁春堰，撥浪鼓似的搖頭。

    但剛搖了幾下，他的右肩胛骨猛地一痛，接著巨大的痛楚襲來，他瞪大了眼睛想要尖，張卻無聲。

    劉全與梁春堰的距離如此近，他卻完全沒看到梁春堰是如何的手，隻見自己的右肩紮進一竹簽，正從裏麵湧出來，迅速染紅了囚服。

    “錯了，我會殺你。”梁春堰笑了一下。

    劉全這才發覺，麵前這人哪有半點讀書人的樣子，他麵上雖然瞧起來溫和，但實際上裏子的骨頭卻是黑的，且他本就不是尋常人。

    他掙紮著往後退，卻又發現自己已經是背抵著牆退到了角落，再沒有往後躲的可能。

    梁春堰眉眼輕舒，出個堪稱和善的笑，在燭之下盡顯溫，語氣更像是人之間的呢喃：“不過你也別怕，我現在不會殺你，要乖乖聽話，知道嗎？”

    劉全一雙眼睛幾乎瞪裂，整個麵容都因為恐懼而變得扭曲，越看越覺得梁春堰像是索命的無常，生生嚇暈過去。

    雲城的大戲慢慢拉開帷幕，蕭矜離城，季朔廷假意倒戈，陸書瑾深居簡出，隻有蔣宿往外跑，沒吃苦頭。

    星宿門沒有權利參與皇權爭奪，雲城此戰至關重要，關乎著六皇子的敗，若是他出手偏向任何一方，就等於帶著星宿門的人參與這場豪賭。

    梁春堰選擇壁上觀，吳運自然聽命於他。

    當然，這場袖手旁觀在蔣宿提著燈夜敲房門時，就已經結束了。

    吳運從七歲時就伴在梁春堰的左右，從沒見過有人能夠指著梁春堰的鼻子罵，還能活過第二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