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蕭矜沒做他想,直接趕走了陸書瑾的同桌,自己坐了過去。
正如蕭矜之前所猜想,陸書瑾完全就是個書呆子,他幾乎書本不離手,很抬起頭來,大多時候都在安安靜靜地看書寫字,真正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他如此安靜,習慣嘰嘰喳喳的蕭矜倒覺得有幾分無趣了,這種書呆子相起來也是寡淡無味的,蕭矜邊的圈子中幾乎沒有這種人。
但是很快地,他就發現自己對陸書瑾有誤解。
因為這個人不去好好讀書,竟然站在青樓門口發愣,還正巧被他逮到了。
蕭矜當即氣不打一來,心道這小子表麵上看去是個老實人,誰知一轉臉他竟往青樓跑,若不是他今日為著
正事而來,指定直接拎著陸書瑾去喬老麵前狠狠告上一狀,定要給他狠狠吃個教訓才是。()
好在陸書瑾知道收斂,進了青樓之後就老實坐下了,雖不斷扭頭看,但瞧不出來有半點急樣子,似乎在尋找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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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矜這邊辦著事,那邊還稍微留心了一下陸書瑾,料想他應當是來這裏看個新鮮,並非為尋歡作樂而來。
誰知他就一個沒注意,再一轉頭那書呆子竟不見了。蕭矜往堂中搜尋了片刻,愣是不見蹤影,他登時生氣,暗道這窮書生反了天了,還真敢去找姑娘?
他將事給季朔廷,起去找找那窮書生的去。但青樓人多,蕭矜無從尋起,還是問了人才得知他去了後院,前去找時,正好與陸書瑾迎麵撞上。
這陸書瑾倒是坦坦,沒有半點做賊心虛的樣子,蕭矜不著痕跡往後看一眼,也沒瞧見有哪個姑娘的影,還以為是誤會了陸書瑾,卻沒想到他回到大堂就與一個青樓子拉拉扯扯,看起來關係親昵。
蕭矜的心中竟生出了一種恨鐵不鋼的奇妙緒,心說這小子分明是個好苗子,讀書認真記東西也快,且沉得下心去學習,如何能載在這青樓的子上,且他心儀的那個子還不是個好東西。
他回去琢磨許久,決定還是管了這個閑事,總不能看著陸書瑾那個一窮二白的書生往火坑裏跳。
他所喜歡的那個青樓子,乃是與幾個惡人勾結,將外地來的良家子拐去青樓良為娼的壞東西,陸書瑾若與來往,必定被騙得傾家產不說,聲名盡毀,前途盡棄。
打定主意後,他先是應了陸書瑾救人的請求,又要他配合自己在課堂測驗上作弊,算計得正正好,被唐夫子抓了個先行。
其一是要給陸書瑾一個教訓,讓他明白海舟學府的夫子相當嚴厲,斷不能生出任何僥幸心理來。
其二則是他前幾日便從季朔廷那裏得了消息,說皇城來的人進了海舟學府,蕭矜想來想去,隻覺得在甲字堂的可能最高,便借此來試探一番。
但沒想到陸書瑾竟嚇得這麽厲害,被抓到之後慌了神的模樣瞧著就可憐,盡管夫子沒說什麽重話,他還是留下了可憐兮兮的眼淚,晶瑩的淚珠掛在眼眶邊上,像是被他強忍著,但又實在忍不住,於是落下來,在臉上留下水痕。
蕭矜打眼一瞧,卻是悔意頓生。
是了,這人一看就是個膽小的老實孩子,的確是不該將他牽扯進來,這麽悶不吭聲地落淚,任誰看了不生出一心疼來。
蕭矜已打定主意回頭找喬百廉說清楚此事,也打算好好給陸書瑾解決了青樓裏的事,隻是他站在另一邊垂頭喪氣的模樣總讓蕭矜心裏有些慌慌的,有一欺負了孩子的自責。
於是他隻能佯裝兇蠻,讓陸書瑾不準再哭,離開時腳步匆忙,頗有幾分慌張的意味。
其後便是理玉花館裏頭的事。
為了此事他和季朔廷準備了很長時間,勢必要從玉花館之中把銀給挖出來,先除了劉家,再解決那
() 幫良為娼的混賬東西。
萬事俱備,事自然也辦得相當功,蕭矜才知陸書瑾本不是看上了那青樓中的子,隻是他有位好的姐姐被拐其中,為了救人他才出此下策,甘願助他作弊。
蕭矜隻覺此人十分難得,既是子正直且天賦出眾,還懷有一個赤誠之心,為了這萍水相逢的願意四奔波,若是好生培養,假以時日能堪大用。
且陸書瑾家世貧寒,若是蕭矜能夠幫他一手,他在這富貴的雲城之中也能好過很多。
而蕭矜向來是想一出做一出的人,了心思之後,他直接搬進了海舟學府的舍房,與陸書瑾同住一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流也多了起來。
越相,就越能看出陸書瑾此人的可之。
他有時候像是一個飽讀詩書,看遍世間涼薄之態的老氣橫秋之人,麵對別人的冷眼相待或是貶低都一派從容,不為所。
有時候又像是誤世間的,對一切沒見過的東西都會掩不住緒顯出相當孩子氣的一麵。比如他會悄悄將目放到蕭矜吃的葡萄和荔枝上,分明饞了,卻不敢說;亦或是看到蕭矜出手闊綽拿出那些巨額銀票,瞪圓了眼睛還要強裝鎮定;燒了豬場進了衙門,他害怕得不行,仍是不願怯,隻是下意識在蕭矜的手邊像是以此汲取安全。
蕭矜心想,若是當年他爹圓了他的心願生個弟弟或是妹妹,約莫該是陸書瑾這個模樣。
或者說他心中想要的弟妹,就是他這樣子的。
他子溫和,事平靜,平日裏又乖巧聽話,但實際上非常有自己的心思和主意,任何事都會經過他自己的考慮再下決定。
蕭矜知道,雖然是他將陸書瑾牽扯進了他們與葉家,與皇家的局之中,但其實走的每一步都是陸書瑾經過反複的考量與深究,他願意踏進局裏,也不是為了辦事邀功,攀附權貴,貪圖路,而是因為他懷有一顆大善的為民之心。
這便是他與旁人的不同之,也是蕭矜極為欣賞他的地方。
在得知陸書瑾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又在姨母家艱難度日時,蕭矜就心疼得厲害。
他很難形容自己心中的那種覺,在陸書瑾用那一雙幹淨明亮的眼睛看著他,說出“我沒有爹娘”時,他的心口好像被人用手揪了一下,隨後泛起了細細的酸來。
那是他頭一次單單是因為窮苦去心疼一個人。
他知道這天下間貧窮之人太多太多,每日因為吃飽穿暖而發愁的人更是數不勝數,那些人僅僅是想要活著就已耗盡全力,蕭矜這等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爺,很能夠會到那種困苦。
也不會同,大道理學得再多,無非都是些修養治國的儒家之道,其中也沒多去可憐窮人的。然而到了這一刻,蕭矜才因此心痛起來。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陸書瑾日日捧著的幹糧餅,想起了他日裏兩套麻布換著穿,布鞋穿得破舊而幹淨,磨得邊棱全是刺,想起他指著那些荔枝說“放到明日就壞了”,想起他一遍又一遍將自己所有家當翻來覆去地數著,然後準確地說出自己有“八兩餘七百文錢”。
什麽錦玉食,金銀財寶,這些微不足道的,蕭矜從來都不會放進眼裏的東西,在陸書瑾看來卻是彌足珍貴,可而不可即。
天下窮困之人太多,蕭矜管不了,但陸書瑾在他麵前,他管得了,也想管。
於是他提筆修書,想給京城的父親去一封信,自作主張替他收一個義子,問問他的意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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