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過後,天仿佛一下就暗了。
雲蔽月,缺了一半的月在雲層之間掙紮著釋放出朦朧的暗芒。
孟千姿已經在教坊司最高大的那棵白玉蘭上蹲守多時。
這裏可將教坊司所有建築與各個出口盡收眼底,然而,直到天已黑,也未發現有可疑的人進教坊司。
唱戲之人莫非就是教坊司中的人?
也隻是瞬間,就否定了這個可能。
唱戲之人的聲音飄逸不定,護院本就追不上,說明此人有輕功在,且還不俗。
教坊司裏的每個一人都認識,絕無這種高手。
許久之後,那咿咿呀呀的唱曲聲終於打破了沉寂。
這聲音在教坊司的夜空中回,帶著一淒涼和詭異。
原本安靜的院落,瞬間被驚,各屋的燈如繁星般亮起。
姑娘們嚇得花容失,紛紛奔出屋子聚集在一起。
護院們雖然心中恐懼,但仍壯著膽子,手持燈籠和棒,小心翼翼地朝聲音的來源靠近。
“終於來了!”
孟千姿形矯健,宛如一隻靈活的貓兒,在屋頂和樹叢之間穿梭。
的目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疾速奔去。
唱戲聲從姚娘居住的小樓偏院裏傳來,此刻烏雲遮掩了星月,周圍一片黑暗。
孟千姿伏在樹叢中凝神傾聽,辨明準確位置後,手中一條匹練宛若遊龍般朝偏院裏那口廢井纏去。
那裏約有個黑影。
歌聲戛然而止。
匹練落了個空。
孟千姿心中大驚,好快的法!
所幸看清楚那黑影行之時,擺下出的一截白邊,立刻追了上去。
一時間兩人一追一逃,很快就出了教坊司。
就著隔岸煙柳巷照過來的亮,孟千姿終於看清那黑影的材,瘦削而高挑,遠比尋常子高出許多。
眼見那黑影朝煙柳巷逃去,孟千姿有些著急,對方一旦進了煙柳巷,隨便就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到時候便不好找了。
猛地低喝道:“站住,不然我要暗了。”
對方此舉像是為姚娘出頭,不想傷害。
那黑影竟真的停了下來,與隔著幾十步的距離遙遙相對,麵上畫著豔麗的戲妝,看不出真麵目。
孟千姿心下稍鬆,快速說道:“我不想探聽你是誰,但希你告訴我你知道的關於姚娘的事。”
“我憑什麽告訴你?”
對方一開口,竟是男子的聲音……
孟千姿心中大奇,這男子的聲音故作深沉,卻掩飾不住原本的稚。
顯然年紀不大。
忙道:“我是姚娘的朋友,你可以相信我。”
“朋友?嗬,本就沒有朋友,以為可信的人,都隻是想利用!”年的語氣帶著濃濃的諷刺和怨恨,以及悲傷。
孟千姿幾乎瞬間就判斷出這年格極其偏執,且他的話信息量極大,或許能從他這裏得到真正有用的線索。
立刻冷靜道:
“你做這麽多無非就是想告訴大家,姚娘死得冤,為何不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府?”
“府!他們是一夥的,一丘之貉罷了。”年的聲音都抖起來。
孟千姿心中一,他是在說害死姚娘的人,也是朝中員?
上前一步試圖靠近他一些。
年猛地尖聲吼道:“別過來!”
聲音中充滿抗拒和憤怒。
孟千姿立刻停下腳步,不再靠近。
意識到這年對姚娘的死因十分清楚,但出於某種原因選擇瞞。
試圖用和的語氣勸說年:“你是否有什麽苦衷……”
然而年卻不作理會,飛快朝煙柳巷奔去。
孟千姿形一就要追上。
忽地,一條人影縱躍著落到麵前,“別追了!”
孟千姿抬眼一看,是個不認識的黑男子,半張臉都蒙在黑巾之下。
這麽一耽擱,那年已經穿過懷安橋沒黑暗之中。
孟千姿氣得牙,驀地出腰間劍朝男子刺去。
黑男子形靈,避開一招後快速道:“我知道他是誰!”
聞言,孟千姿作一頓,長劍堪堪停在男子前三寸。
冷聲問道:“他是誰?”
直到這時,孟千姿才看到男子的正麵,他的眼眼炯炯有神,讓有種似曾相識的覺,可一時間想不起是誰。
男子用手指夾起手中長劍,推到一旁,“我不習慣被人指著劍問話。”
孟千姿輕哼一聲,將劍放下,卻也沒有收起。
若他說不出個所以然,這一架勢必還是要打的,不打心中這口惡氣沒法嗎,賣 出。
男子低笑了一聲,退後兩步靠在懷安橋的石欄桿上,側頭看向燈火通明的教坊司。
他目悠遠,似落在姚娘生前居住的小樓上,好一會兒沒有出聲。
就在孟千姿的耐心即將耗盡之時,男子突然說話了。
“想聽故事嗎?”
孟千姿冷聲道:“那得看是誰的故事。”
“自然是姚娘的故事。”提到姚娘二字,男子的聲音也低沉了下來。
孟千姿心中大奇,聽這口氣,這男子跟姚娘關係匪淺。
可從未聽姚娘提起過認識這樣一個、一個手不錯的男人。
沒有毫猶豫,點頭道:“聽。”
男子指了指懷安橋對麵,“不介意的話,去那邊說。”
孟千姿抬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男子步履從容,引領著孟千姿走進煙柳巷如煙閣後的影裏。
他似乎對這片複雜的小巷非常悉,輕鬆地繞過一堆堆雜,來到一扇半掩的低矮木門前推門而。
裏麵是一個堆滿了雜的狹小房間,空氣中彌漫著一陳舊的木頭的味道。
孟千姿猶豫了一瞬,待裏麵亮起油燈,這才跟了進去,卻也全神戒備以防被人襲。
預想中的事沒有發生,男子正轉從一隻腳下墊著磚塊的楠木櫃子上取過來一壺酒,外加兩個杯子。
隨即在看不出原本的小方桌前坐下,舉起酒壺問孟千姿,“喝一口?”
孟千姿搖頭。
男人不置可否,自己倒了一杯。
孟千姿還以為他要掀開遮麵的黑巾喝酒,男子卻單手解開了黑巾。
那張臉,雖帶著些許滄桑,但廓依舊分明,那雙眼睛更是深邃如海。
看到這張臉,孟千姿呆如木。
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驚聲道:“怎麽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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