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謝兩家鑼鼓張羅婚期的時候,崔簡來找過謝蘅一次。
他一見麵就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陛下快不行了,我記得你邊那位蠻族將,好像會巫族蠱,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人回返照一段時間?”
謝蘅剛端起茶杯的手滯了片刻,目瞥向他又輕輕放下,甚至不等將蜱奴找來,便立刻回他:“有是有,不過你確定要給聖上用?”
崔簡頷首,緩了一瞬道:“聖上暫時還不能死,我還要借他的手,將蔡家連拔除。”
“這要是被發現了,你想過後果沒有?”謝蘅正視他。
無論什麽理由,私自給聖上用藥,這都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崔簡自己冒險便罷了,婉兒怎麽辦呢?
崔簡明白謝蘅的擔憂,他果決道:“想過,但是我有十足的把握。”
謝蘅聞言,還是把蜱奴了過來。
聽完崔簡的對武帝病的描述,蜱奴給出了一個確切的日子,“我的藥隻能保證老皇帝活到秋後,這段時間他的會很虛弱,但神智清楚,也能下地。”
這就夠了。
於是,當夜蜱奴便在崔簡的安排下潛進了皇宮。
沒過幾日,宮中便傳來了聖上病突然好轉的消息,聖上醒來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擬旨召遠居驪山的睿王回京。
京中局勢一時又發生了劇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陛下召先皇後所生的嫡子回京,還是在這個時候,其用意很難不令人懷疑。
這也使得朝中剛烈守正的老臣激地涕泗橫流,在他們這幫人看來,這儲貳之位,當屬嫡次子,本就不著貴妃所生之子。
且太子資質平庸,蔡家這些年日漸坐大,掌控朝局,他日登基恐有外戚政之危,陛下防微杜漸,立嫡立長,這才是聖人明君之舉。
同時也有另一派持截然相反的意見,他們認為儲君之位已定,不能輕易更改,不然就是搖國本,睿王偏居別宮多年,品大家都還不清楚,議儲欠缺資格。
朝堂之上,日日打口水仗,嚴重的時候還會擼起袖子互毆,文臣武將扭打一,承正殿打得混不堪。
崔簡每每隻在一旁看戲,顧佩瑾偶爾趁給政敵來上一腳。
高坐明堂的武帝,短短數月卻好像蒼老了幾十歲,僅存的一點烏發都花白了,他本來就是吊著一口氣,能醒過來已經不易,隻病歪歪地倚著龍椅,閉目不言,哪有功夫管臣子們打架。
……
就這樣,到了六月十六,迎親正日。
京中三姓中的崔謝兩家喜結良緣,彌補了當年薛謝兩家的憾。
炮竹聲連響了一上午,附近看熱鬧的人堵滿了整個街頭巷尾。
因著之前謝家換子的逸聞傳遍了京都,連帶著百姓們對兩家的婚事也格外關注。
溫婉不到四更便起床梳妝了,前一夜更是張得快到子時才睡著。
一臉睡眼惺忪地爬起來,閉著眼睛任由丫鬟們幫套上那繁華錦繡的東珠嫁。
嫁有好幾層,這天又熱,怕悶得難,謝蘅命人放了幾塊冰在屋子裏,這才稍微好些。
之後,又迷迷糊糊被按在妝臺前,梳妝,盤發,最後戴上那頂崔家送來的冠。
嫁如火,冠璀璨,明珠熠熠,人灼灼。
吉時已到,迎親的隊伍準時趕到,鞭炮聲由遠及近,越來越熱烈。
溫婉拿上喜扇,在侍們的攙扶下轉走出閨房。
謝夫人初時還笑得極為開心,後麵卻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你才回家幾日,就要出嫁了,娘真舍不得你。”
拉著溫婉的手,久久不鬆。
謝蘅則在一旁道:“芙兒又不是遠嫁,都在京城裏,走幾步路就到,您要是真的想,就讓回來看您。”
“你這孩子,哭嫁哭嫁,孩子出嫁哪有不哭的?”謝夫人嗔了謝蘅一眼。
謝蘅搖頭一笑,任們母倆說己話去。
看著母親哭,溫婉也免不了落淚,“阿娘快別哭,你一哭我也想哭,我一大早就起來上妝,哭花了可怎麽好?”
謝夫人抹淚點頭,“是是是,娘也是頭回送兒出嫁,這不是沒經驗嘛。”
生了二子二,大兒戰死,長估計也不會嫁人了,沒想到最先親的是這個小兒,謝夫人一時慨萬分。
母二人似有說不完的話,直到那頭國公府的人來催妝,才依依不舍地止了話頭。
外頭熱鬧了好久,家中沒有撐場麵的男人,還得謝蘅出去迎賓接客。
按照大梁的習俗,新娘子上花轎是要家中兄弟背過去的,所以,擔當這個任務的,非謝蘊莫屬。
溫婉原本不重,但穿上冠霞帔就比平時沉重了許多,等把人背上花轎以後,謝蘊累得叉著腰在門口大氣。
謝蘅在他後冷眼瞧著,嫌棄地直搖頭,沒多久就讓謝家軍的幾位老將把人從府裏領走了。
離家那天謝蘊抱著門柱子,死活也不願意跟人走,大喊著黑雲、黃玉、二花快來救他。
直到謝蘅牽著三條狗,悠閑自在地從他邊經過,他才知道自己讀書這段日子,三條狗東西早就叛變了。
……
花轎抬得穩穩當當,一點也不顛簸,角落放著一盆冰。
所以縱是盛夏的節氣裏親,溫婉也一點暑氣沒沾。
不用想,便知道這都是誰的心思。
心裏一時甜滋滋的,近一個月沒見,心中的那種思念是無法言說的。
一路上禮樂齊鳴,吹吹打打好不熱鬧,溫婉心裏咚咚跳個不停,用手中喜扇將轎簾掀開一條,便看到前頭騎馬那人,同樣著大紅喜服。
忙放下轎簾,臉微酡。
從認親到婚,都像活在一場夢裏,此時此刻,卻又覺得很真切。
和他婚,與他執手。
……
他二人的婚房還是設在竹塢,等花轎到了桐花巷,喜娘打起轎簾,扶出來。
再然後便是繁瑣的各種禮節,二人拜過父母、天地以後,溫婉就被喜娘攙扶著進了房。
碧箬碧筠兩個早已在婚房裏等候著新娘子到來。
自從知道溫婉才是謝家真正的兒,而謝萱是假的以後,們兩個都暗暗為溫婉鳴不平。
憑什麽假的謝二福了十幾年,們姑娘卻盡了苦。
幸好蒼天有眼,沒讓壞人笑到最後,世子和姑娘是有人終眷屬。
喜床上鋪滿了紅棗、桂圓、花生、蓮子,寓意早生貴子。
碧筠早準備了吃的,給溫婉墊墊肚子。
碧箬道:“姑娘,趕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可別把肚子裏的小世子壞了。”
“你還姑娘呢?應該改口夫人。”碧筠糾正,又接著道:“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一定是小世子,不是小小姐?”
碧箬叉著腰道:“就是小世子。”
兩個人為此打了一個賭。
溫婉一邊吃著燕窩粥,一邊看們拌,上的疲憊頓時消失了大半。
正吃著,碧箬突然湊過來道:“姑娘知道嗎?藍沁死了。”
溫婉手中的勺子一頓,抬眸向碧箬,眸中滿是詫異,“何時的事?”
碧箬剛想說,就被碧筠趕上來打了一下,“大喜的日子提做什麽,也不嫌晦氣。”
碧箬撇了撇,“惡有惡報,怎麽還不能說麽?”
碧筠無奈搖頭。
溫婉的好奇心也確實上來了,追問:“究竟怎麽回事?”
碧箬這才將事的來龍去脈道清。
“我這也是聽前頭婆子們嚼舌說的……”
原來這韓家與已故的方管事是舊相識。
去歲末韓秀才到竹鄔拜訪方管事,恰好撞見了藍沁,當時便對一見鍾。
方管事早就瞧著韓秀才是個踏實能過日子的人,有意要把藍沁許配給他,也不管藍沁是否願意,請世子做主,把人嫁了過去。
藍沁嫁到韓家以後,把韓家攪得是天翻地覆、烏煙瘴氣,天天吵著鬧著要韓秀才給他寫休書。
韓秀才自然是不願意,藍沁為了報複他,就到招惹野男人,有次韓母外出提前回家,恰好撞見藍沁在家與野男人歡,活活氣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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