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亮，崔簡昏昏沉沉中睜開雙眸，隻覺腦袋極沉重。

    他一睜開眼，帳幔紅的薄暈便直直晃眸中。

    晃得他一時怔怔。

    崔簡半支起子，回憶起昨夜的一幕幕，他的雙眸驀然睜大，迅速看向側。

    側空空如也……崔簡將衾被掀開，百子被上著的喜帕已沾上了點點紅梅。

    那紅梅綻在眼底，他腦中“嗡”得一聲，了眉心準備下床，卻有人已先他一步挑開帳幔。

    “夫君你醒了？”

    崔簡形一頓，眼眸乍然抬起，麵前子穿一藕長，眉眼含，出的一截皓腕白皙如玉。

    見他目投來，赧地垂眸，轉接過侍遞來的漱口茶，遞到他麵前，又輕輕喚了他一聲“夫君”。

    崔簡心尖微，接過茶盞凝了一眼。

    許是因為新婚，今日的妝容稱得上鮮豔，山茶花的口脂薄薄一層抹在滴的瓣上，藕白雙頰染上胭脂，柳葉眉畫的濃淡合宜，愈發襯出一雙魅人的狐貍眼。

    漱完口，崔簡起，又道：‘妾服侍夫君更？’

    崔簡擋住來的手，冷聲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說著，他瞧見子眼中微微流出失落。

    剛拿起袍衫的手遲疑了一瞬，又放下了，“還是你來吧。”

    謝芙有些訝異，但還是重整笑容應了一聲，替他穿好錦袍，係上腰封。

    “夫君，你看看可有不妥？芙兒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如果沒做好，夫君一定要跟我說。”

    說話時眨了兩下眸子，纖長濃的眼睫輕，像翠鳥尾羽拂過心頭。

    崔簡結滾了一下，轉過臉道：“沒什麽不妥。”

    謝芙像鬆了口氣一般。

    這廂二人準備妥帖，便去了榮華堂給安國公夫婦請安。

    榮華堂，安國公夫婦瞧著崔簡和謝芙一同走了進來。

    崔簡還和平素一樣，板正著一張臉，毫不像剛剛新婚的人，走得還特別快，難為謝芙必須快步跟著他，才能不落在後頭，急得小臉都泛起了紅，提跪在他們跟前時，那鼻尖上細的汗珠可一點不會騙人。

    安國公夫婦對視了一眼，對兒子又氣又無奈。

    娶了這麽個大人，還一臉不高興，他究竟想怎麽樣？

    是以喝過新媳婦的敬茶後，王氏尋了個由頭單獨將崔簡留了下來，準備好好訓訓他。

    “芙兒可有什麽不好？”

    崔簡沉默了一會，“並無不好？”

    “既無不好，就該對一些，不要總是對不冷不淡的，時間久了，會傷人心的。”

    崔簡不言。

    王氏歎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自己這兒子究竟別扭什麽？但小輩的事，長輩若是手多了，反而適得其反，不如放手，相信芙兒那樣的姑娘，早晚能把他那顆心捂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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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一連幾天，崔簡都是在書房睡的。

    謝芙雖然有些失落，但嫁過來之前就早有準備，所以失落有，難過卻不多，照舊每天吃吃喝喝，去王氏院子裏陪婆母誦經禮佛，日子也過得自在。

    但很快，院子裏就傳出了閑言碎語，說夫人不得世子爺寵，每天獨守空房。

    說的人多了，心思活絡的人自然生了非分的想法。

    這日，謝芙陪著婆婆王氏去院子裏賞花，恰好見一個侍從書房的方向出來。

    王氏眼尖，一眼便瞧定了，幽幽出聲將人住。

    “你給我過來。”

    那小丫鬟慌了神，心虛似的，見到王氏便伏跪在地上，渾止不住的戰栗。

    “你說你這丫頭，我又不吃了你，你抖什麽？”王氏說話的，目瞥向書房方向，又回過頭來瞧了丫鬟的一裳。

    海棠石榴，單螺髻，鬢邊簪著絨花蝴蝶，蝶翼輕，振翅飛，一綹烏發編小辮從耳後垂至前，俏皮又不失嫵。

    王氏頓時拉下臉來，“誰讓你在府裏這麽穿的？還有沒有規矩了？你娘呢？把你娘給我過來。”

    這丫鬟名喚素月，是國公府的家生奴才，平日裏仗著比別人生得好些，一貫輕挑。這幾日見崔簡都宿在書房，便了些歪心思，誰知人還沒進書房，就被世子爺邊的藍煙給轟了出來。

    一路失張失致，不巧又上了夫人和夫人，頓時覺得憤難當，心裏慌得厲害，也不由自主一灘爛泥。

    此刻隻知磕頭求饒：“夫人，我錯了夫人，求您千萬別趕我走。”

    “真是反了天了，大白天的丫鬟沒個丫鬟樣，穿這樣是想去勾引誰？”

    謝芙原想說兩句，但想想還是算了。

    不一會，素月娘來了，王氏指著的鼻子道：“把你這好兒帶走，給配個婿去，省得天天輕狂浪，我看是想男人想瘋了。”

    素月娘來時，直揪著素月耳朵便打，丟人是一方麵，隻是沒事還被夫人發現了，真真是廢一個。

    倘使了事，在夫人那裏也有個說頭，如今是臉也丟了，好也沒撈著，怎麽不人怒上心頭？

    待下人們都散了，王氏才拉著謝芙的手，語重心長道：“兒啊，娘知道你也有委屈，但是你年紀輕輕的，總跟著我這半截子土的人有什麽意思？”

    “你老實跟娘說，他是不是那方麵有什麽問題？”

    實在不能怪王氏有這個想法，單說芙兒的長相，萬裏挑一毫不為過，偏偏他除了新婚夜，再沒回正房睡過。

    回想兒子這些年來，也是不近，王氏很難不往他不舉的方麵想。

    謝芙聽到王氏這麽說，怔了一瞬。

    新婚夜紅帳之發生的種種，如何被他顛來倒去地折騰，這些畫麵又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中，臉上泛起了薄暈。

    “不是的，母親您說到哪裏去了，沒有這樣的事。”

    “那就好。”

    王氏愁容稍展，新婚夜的喜帕是瞧過的……那既然不是上有問題，就是心上有問題。

    王氏拉起謝芙的手，聲道：“兒啊，你也多去他麵前晃晃，這人嘛，就怕習慣，習慣了他就離不開你了。”

    “以後的日子還長，難道你真想一輩子守活寡？夫妻離心，日子可不好過。”

    “娘，我知道了。”

    ……

    九月的夜裏，風似裹著霜一般，吹在人上涼颼颼的，謝芙走到書房門口，遲疑了半天也沒決定好要不要進去。

    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來。”

    崔簡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從屋傳來，卻震得謝芙眼皮一跳，接過丫鬟遞來的食盒，輕輕推門。

    “夫君，娘說你晚飯沒怎麽吃，我來給你送點夜宵。”

    站在門口，手裏拎著食盒，未得他許可，甚至不敢輕易上前。

    崔簡正看著公牘，有隻當是藍煙進來添茶，不以為意，等謝芙的聲音綿綿地撓過來，才偏過頭看去。

    今日穿得素淨，月白皺紗，藍花小襖，鬢邊隻有一隻鈴蘭玉簪，夜下麵若皎月，白得晃人眼。

    崔簡輕咳了一聲，放下公牘道：“你拿過來吧。”

    謝芙款款走來，打開食盒，取出兩碟點心，和一盅排骨蓮藕湯。

    細心地盛上一碗，墊著帕子端到崔簡麵前，“夫君先喝湯。”

    “嗯。”

    崔簡麵上有些不自在，但還是接了過來。

    排骨蓮藕湯清淡不油膩，排骨爛，蓮藕糯，口甘甜鮮，很是暖胃。

    “這湯……”

    謝芙忙接過話，“夫君嚐著可還喜歡？我第一次煲湯，手藝恐怕不太好。”

    崔簡嚐著也不像府裏廚房做的，卻沒想到是親手煲的湯。

    謝芙隻給他盛了一點嚐個鹹淡，見他喜歡，忙接過碗道：“夫君我再給你盛一點吧。”

    崔簡點點頭，眸一瞥，恰好瞧見手指上纏的紗布，不由自主便抓起的手問：“你手怎麽了？”

    謝芙回手，咬著的下，“切藕的時候，不小心切到手了。”

    “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