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本就不願意過多摻和這種個人恩怨,不再繼續勸他回心轉意,“回到雷澤湖,有了自家道場,只管好好修行便是。”
黃鎮點頭道:“那人如今鋒芒正盛,我在沒有完全把握的前提下,是絕不會去招惹他的。”
老人打趣一句,“你沒有被嚇破膽,已算膽大了。”
察覺到黃鎮的心思,老人笑道:“我是個無境之人,並無,也無魂魄,虛無縹緲,說是一點真靈也好,一份執念也罷,總之就是無一輕。份可有可無,無關輕重的存在了。”
著急長大的孩子們,總以爲年是一本永遠寫不完的書,急哄哄去翻看一部年書。
老人卻知道何謂遲暮滋味,是那風燭殘年,天忽已晚,甚矣吾衰矣。
從袖中出一張青符籙,給黃鎮,“手持此符,心中觀想,就可以地至雷雨的梅峰道場,自會領你去水底那雷池府。去吧。”
黃鎮雙手接過符籙,小心翼翼收起,跪地磕頭,謝過老人。
老人猶豫了一下,手將他攙扶起。
黃鎮站定,心中觀想那座梅峰,金一閃,消失無蹤。
一位貌若的冠現此地,打了個稽首,神恭敬道:“見過前輩。”
老人笑道:“當不起。”
更熱鬧的那邊,錐突然對南牆說道:“讓高瓊來這邊一趟,有事代。”
南牆不明就裡,還是照做。
除了華宮和地肺山,只有寥寥無幾的大修士,才清楚高孤的祖籍,並非幽州,而是汝州的一個偏遠小國。
牆裡開花牆外香。
下山煉心,度人上山,也是道門功課之一。
大木觀授籙道士百餘人,高瓊只是其中之一,資質骨只是尋常,只因爲劍修高瓊別有一段仙緣,讓旁人羨慕不來。與祖師高孤是同鄉。更是高孤親自領著上山修道。
地肺山和華宮,山中道無數,只有高瓊擁有這份殊榮。
南牆去了大木觀,領著高瓊一併劍趕來,後者戰戰兢兢,神拘謹。
錐說道:“高祖師讓你出關之後,立即回趟家鄉,何時返山,不拘時日,隨緣即可。”
高瓊趕忙稽首道:“謹遵宮主法旨。”
反正下旨的,捎話的,都是宮主。
汝州南山國,潁川郡許縣。州國郡縣,四個名稱,除了汝州之外,全無半點名氣可言。
高瓊年離家,還記得家鄉那邊有座小道觀,只是與隔壁長社縣差不多,兩小觀的香火都很一般,好像連那初一十五清晨的“開大靜”和十四、三十晚上的“止大靜”都沒有。
南牆說道:“宮主,我能否爲高瓊護道一程?”
對那南山國全無印象,只知道好像有個轂率國,有個門派金槨派,勉強算是小有氣候。
錐點頭道:“隨意。”
尹仙問道:“宮主,我能否與他們同行?”
不料錐搖頭道:“此次下山遊歷,汝州之行放在最後。你可以先去幷州,即刻啓程,不要拖延了。”
尹仙也未多想,笑道:“領旨。”
自家幽州有玄黃王朝,此外汝州的赤金王朝,還有幷州的青神王朝,都是青冥天下屈指可數的鼎盛王朝。早去晚去,都無妨。
錐擺手道:“山中事務,無需多慮。”
小亭,相對而坐,氣態森森如一尊廟中泥塑神像的老人,忍不住說道:“道友,說句不中聽的,如你這般殫竭慮,勞神苦思,絕非長生久視之道……好爲人師,實屬積年舊習,改不過來了。”
楊傾笑著點頭道:“教。”
冠楊傾,道號蜃樓,青冥天下十人候補之一。
出弘農楊氏,但是楊氏族譜上邊,早已經沒有楊傾的名字,當年主離家族,爲守山閣的副山主,海山仙館的主人。楊傾自便展出來極高的修道天賦,尤其擅長紫微斗數和太乙神數,宛如神。
而的親弟弟,就是那位讓高孤與餘鬥反目仇的關鍵人。
表面上,一人之死,直接導致弘農楊氏、地肺山和守山閣,整個幽州,與白玉京的關係徹底鬧僵。但是究其本,還是一種無形的爭道。比如一個人的全無私心,決然無錯,之於一座天下,彷彿是在替天行道。
論家譜的輩分,看似姿容的楊傾,是楊徵楊盄姐弟的祖師。
老人問道:“蜃樓道友看見了什麼景象?”
楊傾沉默片刻,以心聲說道:“目驚心。”
前不久楊傾託付好友雷雨,給楊氏家族送去一封信。
楊傾極外出面,上次現,是與雷雨一起去天外給躋十四境的於玄道賀。
在那封已經不足以稱爲家書的信上,既有太夷道友的提醒,或者準確說是警告。
也有自己推演、親眼目睹出來的一幅畫面,訴諸於紙面文字,便是一句讖語。
“山花燃,流水若火,數州陸沉,生靈塗炭。”
世大劫將至,依稀見到有人摘星,敕神,摧城,開天。
楊傾心中幽幽嘆息一聲。
楊徵,楊盄,家族這些年輕俊彥,都是命中註定的應劫之人。
不是弘農楊氏和守山閣無法置事外,整座青冥天下,都有自己的劫。
若說起心念皆是因,當下用都是果。那麼誰敢自稱無欠無餘,即便此今世如此,前世前呢?總歸是一場討債與還債。修道之人,想在紅塵萬丈之中求個功德圓滿,何其難也。
楊傾藉此機會,與老人請教了一些修行事。老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好不藏私。
等到一行人走向涼亭,涼亭坐而論道的雙方纔止住話頭。
龍道人微笑道:“躬逢盛事。”
羅移笑道:“確實是恰逢其會。可惜沒有史從旁記錄,沒辦法青史留名。”
老人自嘲道:“我是既見不得、更上不了檯面的人,不宜久留此地,就不與諸位得道高真過多寒暄了。”
站起,老人就要離開地肺山。
此刻華宮之,一座自在亭附近,出現了足足五位青冥天下十人候補。
白骨真人,錐。
守山閣,冠楊傾,道號蜃樓。
徐棉,青泥天的主人,自創一條道統,梳妝的祖師。
許嬰嚀,佔據一座天壤福地,也是捲簾紅手的開山祖師。
“火”羅移,衡王朝開國皇帝。
相比之下,境界就有些不夠看的徐續緣頗爲無奈,“原來就我是個湊數的。”
他在楊傾這邊,屬於一見鍾,一向毫不掩飾自己的慕思。
大三抱金磚,徐雋娶得朝歌,自己怎就娶不得楊傾?
男子相的楊盄手按住短刀,眼神炙熱。
年唯恐天下不,哪肯作個太平閒人,一心想要作那世洪流的砥柱,火中取栗,富貴功名,建功立業在此一舉。棋盤也好,砧板也好,戰場也罷,榮辱得失,是生是死,總要轟轟烈烈走過一遭,纔算不枉此生。
各懷心思。
楊傾喃喃道:“最好靜中無一事。”
龍道人唏噓不已,心道:“第三把本命飛劍,估著也該現世了吧。”
就在此時,一位道士,大駕臨地肺山。
他的出現,哪怕沒有任何言語,依舊讓所有山中道士,無論境界高低,道齡長短,人人道心不穩,倍窒息。
這位當了八千年白玉京掌教的道士,明明是站在山腳的訪客,卻讓地肺山好似客人。
山中錐心複雜,楊傾神凝重,徐棉跟許嬰嚀這雙姐妹,更是如臨大敵,哪怕是從頭到尾都不想與白玉京惡的羅移,也覺得自己境極爲尷尬。
霎時間整座地肺山,彩絢爛一閃而逝,都是悄然開啓陣法的靜。
此地不是白玉京又如何,此時對方不曾仗劍披法又如何,此刻山中擁有五位候補又如何。
餘鬥卻沒有登山。
立山門一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