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夫人回到了母親邊。

張老夫人三十三歲才得了，是家中妹，唯一的孩子，兄長比了大十一歲，嫂子看也和親妹妹差不多，在閨中盡了寵，偏偏所嫁非人。雖然現今尊榮無缺，為國公夫人，除非見到皇親國戚，否則在外幾乎不用低頭，可生活又哪里這麼簡單。

明遙長大前，每每只有回到娘家，才能到片刻放松。

可若明達與從的婚事當真不順……今后再回到娘這里，……還有臉面再見哥哥嫂子嗎？

溫夫人稍微對娘吐了擔心。

但張老夫人笑道：“從只是一時的年輕意氣罷了，你不用太懸心。誰年輕不犯傻？像你……當年還覺得不難忍婆婆刁難、丈夫花心，和我夸下海口……可慧兒啊，這些年，你過得不舒心，娘如何不清楚……”

說著收了笑，心疼著兒的臉。

“那不也是……為了避選太子妃妾嗎。”溫慧反而笑了，低聲說，“先皇后的父親還是齊國公呢，也與陛下分平常，直到齊國公去了，才終于得了六殿下，好景也不長，人才三十四就走了，沒能看見六殿下長大……”

大周開國封賞功臣，共封六國公、二十一侯、三伯，其中，只有鎮國公府、安國公府和八家侯爵為世襲罔替之封。

但開國未及十年，便有三國公、十四侯爵和兩伯爵卷進了謀反案里，有些被滿門抄斬甚至夷了三族，有些是本人斬首，還留得了家小，還有數幾個只是除爵奪，未傷及命。

那一年后，京中只剩安國公府、齊國公府和理國公府三家國公府邸。

齊國公府與理國公府一樣都是降等襲爵。但二十年前，齊國侯率軍收復了南越，先帝又加封他為齊國公，其鄧氏被選為太子妃。

九年前，今上登基，太子妃自是被冊為皇后。

又三年，齊國公病逝，鄧皇后不久便得了一胎，生下六皇子。

今上終于得了嫡子，自是國朝歡慶的大喜事。可生育損害了皇后的，不過三四載，便撒手人寰。

溫慧與鄧皇后在閨中時不大相合，關系便不算太好，是各自婚后，往來才多了些。溫夫人因此深知鄧皇后多年在公婆、丈夫、寵妾之中的艱辛，幾乎多過的十倍。有時深夜自苦，想到一國之母亦免不了尋常子的心酸……也覺可憐可嘆。

“可惜我與淑妃娘娘素無，也沒借口宮看六殿下……”

鄧皇后仙逝之后，便是劉淑妃掌六宮事。

劉淑妃宮人出，與陛下相伴已逾二十年，圣寵未見稍衰。陛下共七子五，有四子兩為劉淑妃所出，皇長子今已弱冠，得封秦王，于二月戶部習學，顯然陛下有意儲位……

溫慧問母親：“哥哥嫂子近日可問過齊國侯嗎？”

齊國侯是鄧皇后的弟，今年才二十有三，由鄧皇后生前做主，娶了宮中三皇子的姨母、即李賢妃的妹、也即工部尚書之。

“你也知道咱們家男人的子，”張老夫人笑道，“你哥哥才不想摻和這奪嫡的事呢，他躲著齊國公府還來不及，還去問嗎？倒是你老爺，向來有心，他是個什麼意思？”

“我不清楚……”溫慧也疑起來，“偶爾聽他言語里，倒像是一心要勸諫陛下立嫡，可他又不說讓我多親近鄧家……”

張老夫人便道：“他那心眼子比八百個還多！你便厭他，也多盯著些，別他弄出禍事，難免牽連了你呀！”

……

和母親兄嫂用過晚飯，溫夫人方才回府。

送走妹妹，理國伯立刻就沉了臉。他殺到兒子房中，把人從床上揪起來，對著臉便是一掌：“我打死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看兒子挨了打還是愣愣的，也不說話，他更怒道：“明達是你親表姐，是你姑姑的親兒！你混賬不上進也就罷了，如今竟連親疏遠近都不分，只為你姑父妾出的孩子不要親表姐，豈不是傷了你姑姑和你祖母的心？你不吃不喝，做出這幅樣子，又是給誰看？！”

何夫人趕慢趕才跑過來，還沒站穩，便看見兒子歪著子跪在地上，臉已腫了半邊。忙兒的娘快把姑娘帶走，便上去拽丈夫的襟：“老爺，好好的喜事，有話你慢慢說呀，這麼大的火——”

“都是你們慣的！”理國伯一把扯開夫人，“你看他這副樣子，家里還‘喜’什麼‘喜’！”

“老爺……父親！”溫從卻膝行向往日躲避不及的父親，磕頭央求，“父親，就讓我再問問姑母吧……讓我再——”

“你還想問什麼廢話？！”理國伯一腳又踹在兒子肩膀上。

溫從撲倒在地。

雖然并未喊痛，但他面扭曲，額角冷汗直冒，顯然是疼得很了。

何夫人忙與丫頭婆子們又是拉，又是勸，都急得額頭出汗。但溫從被踢打得蜷起子，也不肯說出一句服的話。何夫人今天雖然高興，也不是沒有憾，心疼兒子要娶不到喜歡的姑娘了，可見他竟這樣，真是慶幸還來不及，哪里還憾什麼！

還沒親，就能為了這樣，真了親，豈不真把爹娘長輩全都忘了！

兒子這般的犟，理國伯也越打越氣。他手上腳上漸漸沒了輕重，又兼氣上頭頂，眼前一花，一眼沒看準，腳便往兒子心口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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