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堂屋,他只由丫頭們服侍去斗篷、洗手,整理已畢,便自己室來尋。
李如蕙在看書。
傷之后,繡不出從前的針線了。落了一胎,又好像連神都短了些。大爺再不許做活,自己又總被大著念書、習武、練騎,白日能到這里來。
無事能做,竟不知從哪一日看起了書。
理國公府并不缺書,大爺的書房更是沒過書,裝滿了幾個書架,還替大爺收拾過,雖然大爺從前本不看,全放著當擺設。規整一次,下次再看,還是上次的樣子。
偶爾有……紀淑人喜歡的話本,大爺才自己也讀幾頁,以圖和紀淑人能有話說。
服侍了大爺這十來年,自然是認字的,只是不如正經上過學的小姐姑娘們那樣有文采,看起書總是磕磕絆絆,讀不通順,更不會作什麼詩、寫什麼詞,不能在秋獵夜宴上得著陛下的賞賜。
但一日一日看下來,竟也習慣了。
還和大爺一起學了《論語》、《孟子》,會說了幾句“之乎者也”。有讀不通的,全問大爺。大爺便當時不會,過幾日總會學到教。
書中有許多道理。怪不得從古至今,人人推崇讀書,說能識字、上學是福分。只看了幾個月書,卻覺得心里清明了不,以前想不明白的事,現在似乎都能想通了。
覺得大爺好像也變了。
沒變的是,大爺對,還和從前一樣好,甚至比從前更好。
知道,因為孩子的事,大爺自覺虧欠了。
也自覺虧欠了大爺。
因為當日,是自己愿的。而大爺的心,從來知道。大爺做不到“信近于義,言可復也”,卻自己生出許多妄想和僥幸,和大爺一起自欺欺人,以為能保住他們的孩子。
孩子沒了,是和大爺兩個人的罪孽。
問過李如蕙的晚飯,和一起看了幾頁書,又說了會家常閑話,溫從便同洗漱安歇。
年輕男、郎妾意、名正言順、無恙,躺在一張床上,自是不可避免滾在一。
但兩人沒有真正做。
溫從仍不,李如蕙也忍耐住沒勸。
大爺不想喝避子湯傷。所以自從大進門,和大爺,就再也沒真正做過夫妻。大爺每次都忍住了。
大爺還把避子湯的藥材賣了,換銀子,全補給了。
想到那將攢滿一匣的碎銀,李如蕙就覺得心也被填得很滿。
“等生產……”釋放之后,溫從也沒有松開,“若是個兒子,我就和姐姐再要一個孩子。”
若不幸,紀明達沒能得償所愿,他只能和如蕙姐姐再晚些要孩子。
他不會再讓紀明達和長輩們,有傷害如蕙姐姐的理由。
流著眼淚,李如蕙應下一聲:“我等大爺。”
……
正月十二日,下午。
理國伯終于發現,自家管采買、買進人口、調理丫頭小子的管家顧六全家都不見了!
“大正月里,我許你們吃酒賭錢、盡興樂去,可你們也別忒樂過了頭兒!”他在書房大怒,“顧六、他媳婦、他兩個兒子、一個兒媳婦,五個人全沒了,就剩兩個孫子在家?”
他罵道:“我這理國府難道是吃人的鬼,一夜之間,讓五個人連影子都尋不見?還不快去找!”
偏是在要給明達、從淑買丫頭的時候尋不著人!旁人雖也可用,只都不如顧六兩口子辦事心順意!
老爺發了火,其余管家自是忙著去找。
其中有知道顧六去向的,便忙先去李家鋪子看。
這一去,幾個人都愣了。
李家的鋪面竟是人去樓空。大門鎖,破窗紙一看,里頭別說人影,就是貨品都沒有一件,竟全是空架子。
頓時就有一個人疑:“這難道是新出來的拐子?可他們費事拐顧六叔做甚?老皮老的——”
“還不閉上你的破!”他爹照他腦袋就是一掌,“這事古怪,還是快去回給老爺!”
理國伯便冷笑:“一個外地來的游商,能翻出什麼大浪?”他命:“拿我的帖子去五城兵馬司,先將這鋪面封了細查!”
他又問何人知道李家住。
眾人互相問了一回,還是顧六的小孫子說:“爺爺去的是城南二里巷!”
理國伯便又命人速去追查。
可問了左鄰右舍,來到第七間小院,里面竟也空沒一個人,連細也不見,只剩下些笨家。
天已半黑了。過來追查的人不敢就這麼回去,便說出理國公府的名頭,又拿出些碎銀銅錢,半是威半是利,終于到一個十二三的小孩子,說出了李家這兩日都有什麼事。
“正月初十,顧六到李家吃酒,當天沒出來。十一上午,有車來了又走。”理國伯心里漸生不妙,“下午,顧六兒子去找,沒出來。晚上,顧六老婆和兒子兒媳又去找,都沒出來。”
“顧六、顧六……”他念了幾遍。
“能不能查出那些車是向哪去?”他追問。
“真要查,倒不是不行!”大總管說,“可已進了宵,只怕還要去衙門打點,百姓也都睡下了,太過驚,恐怕會鬧得太大。”
理國伯便猶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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