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有四個月了。
“我看出來……不肯嫁你,那就先想法子養個孩子吧。”湘娘子目毒辣,悠悠呷了口茶,“人當了母親,總是心些,又有孩子分心,計較也些,相久了,恩怨也淡了。”
“總比擱在這天香樓里僵著好,有了孩子,很多事都不一樣。”
施連臉上神并不好,垂眼,了眉心。
于他而言,孩子可有可無,他手心的疤卻橫亙在上,在視若無睹的目下,令人如鯁在。
躲不過每日早上送到眼前的湯藥,但房里那瓶他每日服用的雷公藤,卻是假的。
生個孩子將兩人捆在一起,這是下策。
“聽說金陵不是有個剛告老還鄉,專給后宮娘娘們看診的老醫麼?聽說這位老醫輕易不出來看診,也許可以使點法子,請過來給調養調養子。”
如今湘娘子回到天香閣主事,施連就無須多在天香閣盤桓,語氣淡淡吩咐甜釀:“這兩日等外頭收拾妥了,跟我一道搬出去。”
這幾日他們的關系不冷不熱,床上云厚雨濃,魚水歡諧,床下冷淡有加。
“去哪?”
“外頭宅子,竹筒巷的那間。”他面郁郁,眉眼低垂,并不算太愉快,“你在這也住了夠久。”
他對別人可以心狠手辣,唯獨對狠不下來,扔進天香閣是懲罰,但除他之外,他又能容許誰、傷、覬覦?
說到底,輸的人還是他。
甜釀腦海里浮現的是芳兒的眼神。
連著兩天都送了東西來,一次白天,一次夜里,一次是甜湯,一次是一條汗巾子,此后不知是不送了,還是被施連吩咐扣下來。
芳兒的意思,自然明白。
“芳兒知道麼?”先出口諷刺他,“我和一起伺候你?”
“當年是你把推到我面前來的。”他俊眉著丹眼,眼里滿是不耐,“你的意圖,不就是讓取代你麼?”
“眼跑到我面前來矯造作,我又豈有不之理。”施連冷笑,“你和姐妹深,兩人都得償所愿,該高興才是。”
甜釀咬著壁不說話,自己在椅上坐了半晌,起要推門出去。
不想離開天香閣,外頭的宅子,和當年的施家有什麼區別。
“我沒有。”他喚住,冷言冷語,橫眉冷對,“這幾年,我本不得別的人。”
第117章
甜釀背對著他,微微僵。
“我酒財氣均沾……”他聲音很冷,嗓音薄脆,像即將消融的冰,“可自你之后,就沒有旁人。”
“這幾年在天香閣,再如何尋歡作樂,醉生夢死,都無法人……面前每一張臉于我而言都是煎熬,讓我想起你。”
他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手:“我施連也有被人擺布,被人欺騙的時候……如何找也找不出蹤跡,找到了卻失之臂,究竟是死是活,過的是什麼苦日子,日復一日的失和煎熬,怎麼能不恨……最恨的時候,我差點掐死床上那個人,上全是掙扎的……可我趕到錢塘,見的第一面就是夫妻攜手,笑語同行……嫉妒比恨還要強烈……”
“這不是我的錯。”猛然打斷他的話,聲音發,“這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
聲音尖銳,臉上神幾近要奔潰:“你為什麼不能放手,明明所有人都能好過一些,明明不需要這樣,為什麼不能放手?為什麼要對我相?為什麼不能是其他人,一定是我?”
“那你呢?為什麼不能是我?你為什麼只對我苛求?為何不能對我好一些?”他一拳捶在桌面,砰然一聲,怒火從心底起,冰冷冷字字聲聲質問,“我比張圓、方玉、曲池差在何?他們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他們給不了的我也送到你面前來,只要你想我就能縱容,這世上有沒有人比我對你更好的?你何至于厚此薄彼,對別的男人都青眼有加,卻唯獨對我棄如敝履!”
施連氣得眼尾發紅,死死咬牙:“時至今日,我對你再壞,再狠,再恨你,也沒有讓你吃苦,若不是你燒毀嫁,言語激怒,死不認錯,我也不會把你扔進這天香閣里,你為什麼就不肯低頭服?你怪我強占你控制你錮你,可你若是不再三要逃,我又何必使出手段來對付你?”
如同奓的貓跳起來,惡狠狠回頭,發紅的眼盯著他:“因為你是大哥哥,因為我本不你,所以我就是要逃,就是不接!在榴園你把我看得死死的,我就只能虛與委蛇伺機而逃,你蓄養寵還要毀我姻緣、強奪我的清白,我也本不在乎你和其他人如何,你把我扔進天香閣來強迫我屈服,我也把自己當做娼來伺候你。”
甜釀一口氣說完,雙頰通紅,心如擂鼓,見他臉沉看著自己,久久了口氣,掌心都是黏膩的汗水,后背有如針刺。
一架吵完,兩人都久久不說話。
兩人都同樣固執,如果誓要此間爭出個輸贏來,只不過是兩敗俱傷,如果他坦放手,如果肯依附,如今早已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室格外安靜,聽不見半點靜,他們也反復爭吵,一遍一遍的折磨彼此,第一次魚死網破般的絕,到現在已褪口而出的委屈。
他的早已全盤托出,的不也終于說出口,不這兩字,就猶如一聲悶雷破開白霧,迷障頃刻滾滾而散,他心中平靜猶如鏡湖水面,倒影著天云影,說不清是暢快還是麻木,只是格外的靜,靜到外頭的一點聲響都難以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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