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書生或是落榜了,滿腔怨懟,格外激進,又聊起那些考上的進士都是罵罵咧咧的,后來又提起風頭大盛的謝仲宣。他們自己沒本事,便憤慨猜測謝仲宣背后尋了關系,討好考,又酸世家公子與他們搶進士名額,毫不給他們這些寒門出頭的機會。
兩壺黃湯下肚,其中一人頗為快意的哼笑,“那些世家都是面上鮮,背后污糟腌臜。聽說晉國公那養生得貌若天仙,既有本事勾搭上謝世子,難保沒去勾搭探花郎,反正勾一個也是勾,多勾一個,的榮華富貴更有保障了。”
“嘿嘿這人明得很,當養哪有當夫人安穩,就算是給謝世子當妾,那也能錦玉食吃香喝辣一輩子了,若是肚子爭氣能生個兒子,日后還能分得一份家產。”
“不知國公夫人知不知此事,若是知道好心收留的養是個白眼狼,爬上了自家兒子的床,嘖嘖,估計要氣得不輕。”
“你當那些大家夫人是什麼善茬,沒準早就知道了,反正是養,又不是親生的,真在一塊兒也不是什麼大事……”
“陳兄說得有理。只是不知那個養生得有多,竟有本事勾搭上謝世子。聽說謝世子生冷僻,威嚴深重,且眼極高,這些年邊都沒個人,沒想到最后看中了從小養在自家的妹妹,倒是有趣的很。”
“聽說那養是個雜胡,生母是個低賤的胡奴隸,被買回去當個丫鬟,卻是一來二去勾搭上了主人家,竟混上了正室的位置。”
“喲呵怪不得嘛,敢這是家學淵源,有其母必有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書生們喝得耳酣面熱,越說越荒唐,還相邀著去平康坊找幾個頭狎戲。
謝伯縉便是在此時走進云海樓里,雖是只一人,那凜冽不可忽視的氣場依舊廳眾人側目。
有客人暗自嘀咕,這是哪來的爺,真是好大的威風,一看便知并非凡人。
伙計連忙迎上前,謝伯縉剛準備開口,眼角余瞥見大廳角落里那十分低調的影,薄微抿,徑直朝那邊走了過去。
琥珀小聲提醒,“姑娘,世子爺來了。”
云黛黑亮的眼珠微轉,側臉朝著前頭看去,只見隔著稀稀落落的人頭與桌椅,那抹拔的影大步朝而來。
這一刻,的心卻無比的平靜。
謝伯縉走到邊站定,還像個沒事人般,微笑著與他打招呼,“大哥哥來了。”
這輕松稔的口吻讓謝伯縉心下微沉,語氣卻是緩,“怎麼在這坐著?”
隔著帷帽輕紗,云黛散漫笑道,“在府里待著無趣,就想出門走走。”
細的手指又捻起一塊豆黃的桂花糕,遞給謝伯縉,“大哥哥要吃桂花糕麼,這家做得不錯,細膩爽口,甜而不膩。”
謝伯縉手,接過那桂花糕直接吃了,傾,他道,“味道是不錯,妹妹喜歡的話,外帶一份回去慢慢吃。”
“天不早了,該回府了。”他朝出手。
云黛著他大大方方出的手,角輕扯了扯,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站起來。
與他并肩走出云海樓,不忘吩咐琥珀將那碟未吃完的桂花糕打包帶走。
馬車早已在外候著,他扶著上車,心又溫,不經意還得了路人一句羨慕的贊嘆,“死鬼,你瞧瞧人家夫妻多麼恩。”
云黛形微頓,旋即快速地鉆進了馬車。
在車坐定,謝伯縉沒有立刻跟進來,猜也猜到定是去問琥珀在云海樓做了些什麼聽到了什麼,他向來喜歡速戰速決的報仇,那幾位嚼舌的書生或許要倒霉。
果不其然,等謝伯縉上車時,就從車窗瞧見四名金吾衛氣勢洶洶走進云海樓。
還想再多看會兒,車簾卻被男人拉下,他道,“沒什麼好看的,反臟了妹妹的眼。”
云黛慵懶靠在車壁,視線不偏不倚的落在他面上,“他們會被抓去哪里呢。”
“窮酸腐儒妄議朝臣,讓他們去大牢清醒清醒。”謝伯縉挨著坐,見神平淡,思忖片刻,補充道,“別擔心,不會要他們命。”
云黛心說讀書人去大牢蹲了一回,雖沒要命,卻斷了仕途前程,于讀書人來說,這并不亞于要了命的殘酷。
馬車緩緩行駛,倆人一開始都沒說話。這般寡言語,謝伯縉無端不安起來,終是先打破靜謐,“聽說你見了崔儀。”
云黛沉默半晌,旋即輕聲應著,“見了,把他送的東西都還了回去,也把話都說清了,日后應當不會再見了。”
謝伯縉見語調清冷,知道心里有氣,溫聲道,“先前不想讓他再糾纏你,這才將崔家的帖子都截了下來。誰知竟是個不知趣的,還自詡正義想找我討要說法。”
“所以大哥哥打算怎麼辦呢?”
云黛抬起一張艷的臉龐,水眸清澈地向他,朱瓣譏誚勾起,“這事傳開了,大哥哥心底是歡喜的吧?”
謝伯縉搭在膝上的手掌陡然收,語調沉下,“你覺得我會為這歡喜?”
云黛不語。
謝伯縉冷笑,“是,我是想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我是一對,可明正大的攜手站在眾人前,但絕不是讓你陷此等困境。”
云黛笑了笑,“但現在木已舟,外頭的人都知道了,知道我慕虛榮攀附權貴,蓄意勾引自家養兄,厚無恥,不忠不義不孝。”
謝伯縉見不得這樣笑,弱,病才剛好,就像一株名貴的花才經歷過狂風暴雨,哪里經得起又一的打擊?
“此事我已查清,是丹公主安排人放出的消息,想報復我……是我牽連了你。”
“又是他們。”云黛眼底閃過一抹恨意。
真是頭一回這樣痛恨旁人,丹公主和五皇子的所作所為,簡直惡心。
靜默一陣,問,“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又補了一句,毫不掩心底的惡意,“大哥哥打算怎麼報復回去?”
這是頭一回,云黛在他面前展計較的惡劣的一面。
在這之前像一尊泥的菩薩,好單純,溫忍,仿佛永遠的純真無暇。
謝伯縉卻喜歡這副樣子,這是真實的,在那泥塑的好的殼子下,是一條鮮活的敢敢恨的靈魂,開始將真實的一面展給他。
“明日上朝,我請陛下賜婚。”
謝伯縉定定的看向云黛,“有陛下的圣旨,誰還敢多置喙?而你,會是我明正娶的妻。”
他的嗓音溫,黑眸中是熱忱的意,太容易人沉溺。
云黛羽般的睫輕,垂下眼簾,并不接他這話,只重復的問,“那丹公主呢?”
提到這個名字,謝伯縉黑眸深涌上厭惡。
修長的手指將云黛耳邊碎發到耳后,他低下頭,的薄輕著的耳垂,喁喁低語,“別急,我答應你,遲早有一日會讓跪在你的面前。到時候要殺要剮,全憑妹妹的心意……”
他語氣冰冷,拂過耳畔的氣息卻灼熱得令人戰栗。
云黛知道他既能說出這話,想來是決意助三皇子奪嫡了。只待三皇子一登位,麗妃母子三人皆砧板上的魚。
“好,那大哥哥定要記著今日的話,替我出這口惡氣。”
云黛主張開手,環抱住他的腰,將臉在他的懷中,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道,“我等著那麼一天。”
一開始見知曉這些流言蜚語不哭不鬧,謝伯縉還有些憂心,現下見乖順的靠在他膛上,口口聲聲他替出氣,倒他松了口氣。
或許經歷了這許多事,也長了,堅強了。
不多時,馬車停在將軍府門口。
謝伯縉輕拍了下云黛的臉頰,“醒醒,到家了。”
云黛像是睡得很,睜開眼睛時眸中還有些霧氣蒙蒙的迷茫,“到家了.....”
謝伯縉掃過白頰邊出來的紅印,“到了,先下車,回院里再睡。”
云黛睡眼惺忪的從他懷里坐起,謝伯縉先下車,立在馬車邊,手將扶下。
等云黛站定,他有些不舍松開的手,“明日就請旨賜婚,今日牽一牽也無礙?”
云黛輕輕掙了一下,一本正經,“不行,等賜婚旨意下來再說。”
見板著張小臉,謝伯縉輕笑,只好依,松開的手。
兩人一道往府走去,過儀門,謝伯縉要去云黛的院中用晚膳,便直接往月亮門那邊走去。
不曾想才到月德院門口,就見那白石鋪就的小路上,謝仲宣和謝叔南兩兄弟迎面走來。
兩人見著謝伯縉與云黛并肩而立,面上神霎時變得極為復雜——
云黛也沒料到會在這遇上,且看兩位哥哥的表,應當也聽到了外頭那些流言蜚語。
這還真是巧了。
云黛的腳步滯在原地,都不知自己現在該擺出什麼表來,大腦空空的,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頭,況已經這麼糟糕了,總不會更糟糕一些——
直到謝伯縉手攬住了的腰,帶著走到謝仲宣和謝叔南的跟前。
他薄輕抿,深邃的面龐看不出緒。
傾,無比平靜地說道,“介紹一下,以后你們該喚大嫂。”
謝仲宣,“......”
謝叔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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