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回長安本就不是領罪……”
“嗯,所以無法帶上你。”
未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最后誰能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若天命眷顧裴叢煥,也許此刻他謝伯縉早已首異。
他死可以,卻無法讓跟著冒險。
云黛瞠目結舌,心里不斷重復著一個聲音,原來如此。
原來從那時開始,三皇子就野心,將皇位視為囊中,想來五皇子宮的幕后推手八也是他了。著五皇子篡位,他三皇子再打著護駕平叛的旗幟,既名正言順的除掉了對手,又順理章登上皇位——
倏然,云黛抬頭問謝伯縉,“太上皇,他真的是自愿退的麼?”
謝伯縉沉默了。
云黛自然也就懂了。
有哪個正當壯年的皇帝愿意放棄那至高無上的權柄呢,不過是大勢已去,不得已為之。
難怪太上皇再不愿見到太后,八是記恨上他們母子了。
見云黛久久沒說話,謝伯縉薄抿一條線,握的手,低聲問,“你在怪我瞞著你麼?”
云黛怔忪片刻,迎上男人黑滲滲的長眸,先是點頭,后又搖了搖頭,“君不則失臣,臣不則失,機事不則害。從前在家塾讀書,夫子教過這道理。”
反握住他的手,朝他釋然的笑笑,“只要你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著的笑,謝伯縉心下一,抬手將攏在懷里。
高的鼻梁深埋在的發間,嗅著那清甜馨香,他溫聲道,“有妻如你,夫復何求。”
云黛猝不及防被他抱了滿懷,都快呼吸不了,又冷不丁聽到他這話,登時面染紅霞,輕輕推了下他,小聲道,“誰、誰是你的妻啊,不害臊。”
“妹妹莫不是要反悔?”
他低下頭,鼻尖都快蹭到的臉頰,呼吸灼熱,“才不久還抱著我,口口聲聲要讓我為你守一輩子,不想將我讓給旁的人——”
云黛一聽他說這些,臉頰更是發燙,像是炸了的貓咪,手就去捂他的,“你不許說了!”
謝伯縉眼底閃過一抹戲謔,抓住捂的小手,放在邊親了兩下,“不說也行,除非你承認你是我娘子。”
“我、我……”云黛噎住,心說這人果然正經不過半日,才溫沒多久呢,又在跟前原形畢了吧!
惱地踩了下他的皂靴,趁他分神之際忙收回了手,往后退了兩步,緋紅的小臉氣鼓鼓地朝他哼哼,“現在還不是呢。”
說完,匆匆朝他擺了擺手,“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那道纖細的影很快消失在夕之下,謝伯縉看向黑靴面上的小小的腳印,不失笑。
暖橘余暉照進漆黑如潭的眼底,染上一片瀲滟溫,他低語道,“很快就是了。”
***
還不等云黛去找許意晴解釋,許意晴就在客棧蹲。
“表兄已經與我解釋過了。還好這只是一場試探,否則我真要……對他敬而遠之了。”許意晴現下回想起來,仍舊心有余悸。
“我當時真抱著必死之心。”云黛嘆氣,“誰曾想到陛下竟這般狹促。”
許意晴沒有立刻接話,過了好一會兒,才似有似無地嘆了聲,“大概……他再不相信這世上有真了吧。”
云黛不解看,“為何?”
“哎,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現下使君雖還未有婦,但羅敷已有夫,也沒什麼可說的。”
許意晴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轉而與云黛道起恭喜,道是再過兩日,謝伯縉又要高升。
云黛也不再多問,笑謝過的道賀。
永熙元年八月二十九,新帝連下三道圣旨,震驚朝野——
其一,晉國公世子謝伯縉駐守北庭之際,私自帶兵出城,雖有可原,然違背國法,不可不罰,念其擊敗突厥有功,饒其命,現廢黜其晉國公世子之位,免其北庭都護府副都護之職,收回其北庭駐軍兵符,以儆效尤。
其二,晉國公府長子謝伯縉平叛有功,戰功赫赫,又以護君,忠勇無雙,特封為其為超品一等王爵,封號“肅”,賜崇仁坊宅院一套,其余賞賜不計數。
其三,沈氏,烏孫達曼公主,大淵孝義郡主,才貌雙全,恭謹端敏,與肅王謝伯縉佳偶天,一為人之,二為兩國修好,特此賜婚,一切禮儀由禮部,欽天監擇良辰完婚。
三道圣旨接連下來,云黛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知道大哥哥平叛有功,封賞必不會,卻沒想到封賞竟如此厚!
陛下竟然給大哥哥封王了!
若沒記錯,這是大淵朝開國以來,封的頭一個異姓王!
便是長安宮變時大哥哥出了力,這封賞也未免太過了些。
與持有同樣想法的朝臣也不在數,史臺大有渾是膽的,當朝提出異議,勸新帝三思。
新帝也不惱,溫文爾雅,慢條斯理地擺事實講道理——
“當年朕被貶謫北庭時,肅王就曾救過朕一命。那時朕遭遇雪崩,被埋雪中,若非肅王不顧安危折返尋找,朕早已命喪于北境,也正是那回肅王遭遇狼群,被頭狼咬得腸穿肚爛,幾乎喪命。微末之時,他這般深義重,朕每每想起不由掩面涕淚。”
這話一出,朝堂上安靜了一半。
新帝繼續道,“再論此番宮變,裴從煥大勢雖去,卻賊心不死,安排死士暗殺于朕。那賊子狠辣難纏,也是肅王替朕擋了一箭,朕才幸免于難。不曾想那支冷箭淬了劇毒,肅王中劇毒,昏迷不醒,命懸一線……幸得老天庇佑,覓得神醫惠山,否則朕真是無面對晉國公。于朕而言,肅王雖非手足,卻親勝手足。”
這下朝堂上另一半人也默默低下了頭。
新帝淡淡掃過殿下,“諸位卿可還有異議?或是將神醫惠山請出來,與你們對證?”
朝臣躬,齊聲肅拜,“臣等無異議,謹遵圣令。”
新帝見狀,滿意微笑。
這事經由嘉寧和許意晴兩人里傳云黛耳中,又惹得紅了眼圈,“敢是用命換回來的王爵位。怪不得我之前一直問他為何如此重的封賞,他顧左右而言他的,原是又想瞞著我……”
嘉寧也托腮嘆道,“我就說嘛,先前我父王和兄長百般打探都尋不到大表兄半點消息,原來他中毒昏迷了那麼久。嘖,我估計陛下那時也沒底的很,若大表兄真救不回來了……”
“呸呸呸,說什麼。”許意晴拿胳膊輕輕撞了下,眼神直往云黛上飄,輕笑道,“嗐,都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現在謝大哥康健平安,又封了王,陛下又給你們賜了婚,喜事連連,咱們應該高興才是嘛!”
嘉寧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手輕拍了下,“是是是,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咱不提那些。當前最頂頂要的事是,你們可商量好在哪兒親嗎?”
關于在哪里婚,云黛和謝伯縉的確商議了許久,畢竟隴西有父母親戚,烏孫也有長輩親戚,長安更是有熱衷于給他們辦婚事的新帝和端王妃。
后來還是由欽天監先算出了一個黃道吉日,云黛和謝伯縉兩人又聽取多方面的建議,最后決定留在長安,由皇帝主婚,隴西和烏孫各派人來參加婚禮。
永熙二年,三月二十二,大吉日,宜婚嫁。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在這桃花灼艷的融融春意中,長安城的百姓們紅滿面,奔走相告——
“大家快來瞧啊!肅王爺接新娘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