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強行運轉大陣，他都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里，他唯一能確定的便是自己一定能見到嫣兒。

有時候他看著年時的自己從妘素心手上接過那小小的襁褓；有時候他看著自己從天而降，救下那躺在污濁雪地中的；有時候他和過去的自己一起藏在竹林中，看著舞劍；有時候他看見嫣兒躲在被窩里哭，因為不知道自己了傷師尊為何那麼生氣；更多時候，大陣將他帶到玄冰窟，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嫣兒死在他自己手下。

每回去一次，他的痛苦便加劇一分，可他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運轉大陣，因為只有那樣他才能見到嫣兒，即便是飲鴆止，他也甘之如飴。

雌冥妖瞇著眼睛看著又一次經脈枯竭，滿冷汗的謝爻：“你應該養蓄銳。”

依然被釘在陣中央的祭臺上，謝爻將“可追”劍拔了出來，換七魔氣凝的尖錐，穿過的七要害，將牢牢釘住。

每次他回溯時，大陣都會取陣中一切靈力來源，雌冥妖也免不了被殃及池魚，如今已經奄奄一息了。

謝爻抬起眼皮，用那雙冷酷的金眸瞥了一眼。

這是連日來他第一次用正眼看，雌冥妖又道：“他們早晚會找來，你這樣消耗力量，怎麼能是他們的對手？”

謝爻冷冷道：“與你何干？”

雌冥妖勾了勾紅：“是與我不相干，不管你還是他們，都殺不了我。我不過看你順眼些，好心提點你罷了。”

謝爻不再搭理，站起走到陣眼，盤膝坐下，駕輕就地將乘黃鮮化的純靈力快速引自己經脈中，全然不顧經脈已經脆弱不堪，幾乎到了承的極限——這是他連日來不停運轉陣法的結果，經脈不斷地枯竭，再撐滿，再枯竭，即便天魔之也不了。

他貪婪地引氣，不到半個時辰已將經脈和氣海填滿，沒有毫停頓，他練地訣施法，正要再一次運轉大陣時，他覺到了一來自遠方的異——有人闖了重玄護宗大陣。

謝爻的心一沉，來不及了。

如今還有誰會闖重玄大陣？答案不言而喻。

上古大陣的本深埋在昆侖峰下，幾乎沒有人能穿過迷宮般的地道抵達這里，但遠在重玄的子陣與母陣是相連的，利用子陣，頃刻之間就能來到這里。

偃師宗與重玄的陣法同出昆侖，冷嫣為偃師宗傳人，破解重玄的護宗大陣對來說不在話下。

他沒有刻意在護宗大陣上什麼手腳，他們終有一戰，這是誰都無法阻止的。

想到即將到來的一戰，他出奇平靜，甚至可謂心如止水。

只是終究來不及再看他的嫣兒一眼。

謝爻雙手訣置于膝上，閉上雙眼，輕，默默地念起了咒文。

一縷瑩藍細線從艮位的巨柱出來，穿謝爻的靈府，他微微蹙了蹙眉，一滴冷汗沿著鬢角落下來，接著，一個金的點從他靈府中涌出來，沿著細線緩緩移到另一端，沒艮柱中。

雌冥妖看出他在做什麼，不由吃了一驚，這是要把自己的神魂割碎了放進大陣中，以自為陣眼，徹底與大陣融為一，如此一來，大陣中的上古神力為他所用，他便有了幾乎是無窮無盡的靈力。

但這也意味著當他功逆轉時間，他會遭到巨大反噬，他的神魂將被大陣碾齏。

雌冥妖為妖邪，實在無法理解一個瘋子的想法，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飛升神，他卻要做這種萬劫不復的事，簡直不可理喻。

“你可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道。

謝爻顯然是明白的，又一細線從離位巨柱中飛出，探進謝爻靈府，第二片神魂沿著細線沒巨柱中。

雌冥妖道：“放著神明不當，為什麼要拿自己神魂祭陣？就算真能倒轉時間，你也見不到了。”

謝爻沒有回答，自貪和怨恨中生出的邪，很多事是永遠無法明白的。

他已與陣靈達了易，舊神隕落，新神誕生之時，嫣兒的夕暝脈將被神格滌凈，的脈將是純凈無暇的羲和脈，會長新的神明，為讖歌里被萬世稱頌的羲和神。

越來越多的細穿進他的靈府，分離他的神魂，他痛得冷汗涔涔，完全了，角一縷鮮滲了出來，但他還是紋不，只有翕張，不停地默念咒文。

不知有幾百幾千細穿他的靈府，他的神魂被一片片蠶食，最終與大陣完全融為一。

他的之軀仍在，但意識已彌散在宏大的陣法中，一冰雪般澄凈、山石般沉重的靈力涌他的經脈，他不覺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跟著郗云登上昆侖峰頂，干冷的寒風撲面而來，巍峨群山在下閃著耀眼的，那便是昆侖。

如今他與大陣融為一，他的每一縷神魂都被那恢弘雄偉震撼，不由自主地輕輕震。早在那位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大能布下陣法之前，昆侖便已存在了億萬年。

人怎麼能妄想奪造化之功，據天地為己用？所謂的昆侖君自稱負山者，不過是一群竊山之賊罷了。

不過這些都已不重要，他不在乎大義，不在乎正道，他只要他的嫣兒回來。

耳邊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謝爻睜開雙眼，緩緩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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