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好弟弟,還想要離開京城封王就藩?此次去大驪京城,真當寡人不知道你的小算盤?
有宦踩著小碎步,快速端來水盆,年洗了洗手,擡起手,便有宮再拿起絹布拭乾淨。
一位太后娘娘那邊的教習嬤嬤,過來傳達一道口諭懿旨,“太后讓陛下不要再胡鬧了。”
年點點頭,老嫗跟鬼一樣,走路都沒個聲響的,皇帝臉卻是溫和,笑道,“辛苦洪嬤嬤捎話了。”
大驪王朝作爲宗主國,倒是沒有要求藩屬君主不得稱呼爲皇帝的講究。
庭院深深的宰相府邸,與之世代好的護國真人此次奉旨進京議事,就下榻於此。
護國真人這次下山,只帶了一位親傳弟子,此刻正與當朝首輔議事,還有一撥位居高位的青壯員。
一位出潛邸的年輕員憂心忡忡,試探問道:“首輔大人,老真人,邱國邊軍當真不是以卵擊石?我們會不會被那瘋婆娘連累?大驪下發的那道國書,竟然直接將我們定義爲叛。據說很快還會公佈一份名單,名單極長,有好幾百人,馬上讓我邱國朝野上下都知曉,只要是在名單上邊的人,全部以臣賊子論,三天之,讓所有人去邯州將軍邸投案自首,否則就要……”
首輔須笑道:“可不是失心瘋,那姘頭劉文進,更是圖謀遠大。”
這些年來,邱國朝野的各種雅集,結社,書院講學,還有那些遊走在街頭巷尾的說書先生,都在宣揚大驪邊軍的暴行徑。在那期間,出現了許多振人心的言語,例如邱國韓氏養士五百年,我輩書生仗義執言,邊關武人力挽狂瀾,在此一舉……
老真人笑道:“就要如何?全殺嗎?假若是三四百號人,便是至牽涉百餘個家族,這百來個家族的聯姻親家,再加上科舉場上的座師門生關係,怎的,殺了誰,都是殺了一大片的人心。”
“那大驪邊軍還真敢殺了六萬邊軍,再一路殺到京城,最後將我們都宰掉?首輔大人殺不殺,滿朝文武公卿要不要殺,皇帝陛下要不要殺,太后娘娘要不要殺?道兩側的街上,還能有幾個活人。”
“如此一來,也算大驪宋氏本事。三十幾個藩屬國,可都瞧著呢。大以南的半座寶瓶洲,不一樣看著?”
首輔大人神尷尬。邊境戰事慘烈無妨,自古以來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就像禮部劉文進說的,京城以外,死人多了,邱國的文武員才能額外多出一條升道路,大驪蠻子才肯降低賦稅。
師徒二人返回住,那弟子憤憤一句,狗日的大驪,故意將賦稅訂立得如此重,卻將那些往下延展的繁瑣規矩定得死死的,當的撈不著油水,害得我們山上也是收大減。
老真人笑道:“那大驪宋氏,本就是寶瓶洲最北邊未開化的蠻子,最好濫殺,慣用刀子,斷了多國祚,打爛了多斯文正統。”
進了屋子關了門,弟子以心聲說道:“師尊,萬一大驪王朝不敢殺山下爲數衆多的員、文人,專挑我們山上的修道之人出氣,如何是好?”
老真人冷笑一聲,“爲師早已與一位邯州實權武將通了氣,配合邱國做做樣子罷了。若說那位邯州將軍,是邱國的太上皇,那他專管邱國地界的大驪軍務,也能算是半個皇帝了,邱國首輔,禮部劉文進,見了他,算個屁。”
弟子由衷讚歎道:“師尊深謀遠慮,算無策。大驪刑部那邊頒發的供奉牌,十拿九穩了。”
老真人洋洋自得,須笑道:“休要溜鬚拍馬,阿諛奉承。不過話說回來,有了那塊無事牌子,確實就會很不一樣。”
心中卻是思量著,可惜大驪地方員規矩多,上邊的京城和陪都又都查得嚴,不然擱在在幾十年前的寶瓶洲,那位年輕太后一旦失勢,就該來此侍寢了。躋中五境的修道之士,男歡,那點牀笫之樂,相較於修煉氣神,實在不值一提。可是一位垂簾聽政多年的太后,卻纔是三十歲出頭、且保養極好的婦人,消一番,倒也不錯。
弟子猶豫了一下,說道:“師尊……”
老真人笑道:“好徒兒,還有什麼想要說的?”
那弟子笑道:“沒什麼,只是有幾句好話,有溜鬚拍馬的嫌疑,惹來師尊不喜,不說也罷。”
出了屋子,輕輕關上門,他眼神晦暗不明。
天未亮,魏檗本想先將陳山主送去京城邸點卯,結果發現陳平安竟然不在山上。
魏檗沒臉直接寄信一封給雲霞山,催促綠檜峰那邊將雲石和雲霞香寄去落魄山。
只得與大驪禮部報備,再跟中嶽晉青打聲招呼,說自己要借道過境,去雲霞山談點事。
晉青近期心不佳,便與魏檗一起走了趟雲霞山,權當散心了。
他們自是沒什麼大事,但是兩尊大嶽神君聯袂造訪,卻把雲霞山給結結實實驚著了。
天矇矇亮,新任山主黃鐘侯,道武元懿,還有一撥德高重的祖師,綠檜峰峰主蔡金簡,他們都趕到了山門口,畢恭畢敬迎接兩位神君的大駕臨。
國師邸,兩進衙署諸房已經亮如白晝。不必參加早朝的員,開始照例辦事,井然有序。
一廂房單間,容魚依舊是昨日的穿著,不過今天符箐卻是換了一靛藍衫子杏黃。
自古人是一杯誰喝誰醉的醇酒,教人貪杯。
容魚調侃道:“今天換,明兒再淡施脂,淡些再淡些,後天便可以塗抹指甲油,嘖,全是心機吶。要我說啊,你隨便挑個藩屬小國,當個與正宮娘娘狐爭寵的嬪妃,害得君王從此不早朝,綽綽有餘。”
符箐也不惱,置若罔聞。
容魚揚起一隻手,晃了晃,好似自怨自艾道:“咱們倆練劍習武,騎馬挽弓,手上全是老繭,屁蛋兒也不白皙,以後了給夫君看見了,愁死個人。”
符箐氣惱道:“你比那登徒子還油腔調!”
沉默片刻,符箐向對面的廂房,說道:“那個姓餘的,他怎麼想的,爲何要冒險?”
昨天親自住持的一場審訊,還沒有怎麼用私刑,就全代了,沒有半點骨氣可言。
容魚沒來由想起一件舊事,早年崔國師,曾以硃筆在卷宗上邊,單獨圈出一句話。
“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符箐來得稍晚些,便沒有看到這句話。
容魚漫不經心道:“志大才疏,耐心還差,還能如何,這些年一門心思盯著禮部某司郎中的位置,眼紅好久了,崔國師不在,心思便活泛起來,覺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唄,哪怕明知富貴會在險中丟,卻也要試試看,史書上多人都是一發狠,就就了氣候,從此強者強運,飛黃騰達,既然他們都行,個個青史留名了,他爲何不行。”
符箐搖搖頭,不認可。
容魚笑道:“也怪我,長得太好看,你呢,底子是更好,但是誰讓你天臭著一張漂亮臉蛋,誰敢多看一眼便要剮眼珠的架勢,也太冷,太嚇人了些。不像我,弱弱的,腰帶一系,也是有貨的。再加上我既是巡狩使之下武將軍功第一人的孤、又是崔國師侍的雙重份,便讓他起了覬覦之心,憐之意?三十歲出頭,正是管不住鳥的歲數,他難免會遐想連篇,算不算是人之常?”
符箐淡然道:“白讀了那麼多書。不刃而殺人者有二,讒言,慾。”
容魚一笑置之。們接卷宗檔案多了,就會發現場幕,比書上的故事彩多了。
符箐問道:“崔國師,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卻也有很多問題,好似故意留著,到底是必須如此,還是有意爲之?”
容魚收起手掌,正提醒一句符箐,“不該你想的,就別多想半點。”
符箐點點頭。
容魚笑道:“我這是一語雙關呢。”
符箐惱,手去打那口無遮攔的傢伙,容魚笑嘻嘻道:“何必捨近求遠,何必舍大求小。”
們打鬧過後,容魚看了眼屋外的天,有些奇怪,國師怎麼還沒來?是了,國師要先參加小朝會,要與陛下討論大驪新任吏部尚書的人選。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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