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夙收回目,輕輕一笑:“母親前些日子派家仆在店中定制了夏,今日恰巧路過,替來看看。”
老板記起來確有這回事,趕忙道:“確有此事,不過哪用得著世子親自來,您不若先行回府,稍後小點便派人送上門……”
“無妨,恰巧帶了仆人,老板你自去拿吧,我在此等著。”
李長夙輕輕一笑,老板懷這位世子平易近人,只好悄然給林皎月遞了個眼神,喊上幾個幫手離開。
林皎月頗有幾分好奇,不認得這人,但會察言觀,從店鋪老板的反應看,此人雖份尊貴,不知是哪位府中的世子,但品行應當尚可,竟然願意親自來店中替執掌中公的母親做如此小事,故也不至于人太過慌張。
但驀然上外男,林皎月終于還是區分出差別——原來不是同誰人都能波瀾不驚相的,比如此刻,嘆過後,便只打算避開此人,轉頭去找宣鴻。
是了,雖然與宣鴻不過才見了三面,但直覺裏知曉,哪怕宣鴻很不著調,還送過奇怪件,但起碼……宣鴻更自己安心些。
側走,卻被李長夙停了步伐。
李長夙面容俊秀,舉止談吐也極容易贏得子的好。
他拱手行禮:“在下寧王世子李長夙,觀姑娘儀容氣度不凡,卻似未曾見過,心生好奇,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在下芳名?”
寧王世子!
林皎月被驚出一冷汗,自覺自己的份是夠不上與對方談的,只能撐著低頭道:“臣南坪伯府二房之林皎月,份卑微上不得臺面,世子青睞。”
李長夙聞言,輕輕笑了笑。
果真是,幾年不見,風采越發人。
可惜,早早就被宣二給定下了。
雖說那兩家尚未將親事徹底落實,但京中多年來已然將此當做定論。
實則,諸多人不願兩家有所牽連。
因為手握兵權的宣家十分敏,而南坪伯府兩房爺如今也都在朝中任要職,這般聯姻,怕只會讓猛虎更添羽翼,他們這些京中的權貴更制于人。
李長夙為代表的寧王一脈不樂見這個場面,很多人都不願意。
于是他輕輕笑起來,微微擡手,執扇微攔住林皎月的去路:“林三姑娘一人在外,恐有不妥,不若待長夙拿過母親要的東西,一道送你回府吧。”
南坪伯府如今聲勢尚可,林皎月雖是庶,卻深得林二爺喜,不輸嫡,若是他取得了林皎月的喜,改變了這樁結親,或許也不是壞事。
李長夙溫一笑,林皎月略有幾分怔然。
這人……他是在朝自己示好嗎?
可沒等林皎月反應,從客舍出來想看看況的宣鴻忍不住了,先開簾幕便走了出來。
李長夙面微變,略有幾分掛不住面——他本以為,今日只有林皎月一人,或者是同手帕出來的,沒想卻是同宣鴻。
宣鴻尚未及冠,可宣家男兒向來拔高大,站在一塊比對竟毫不遜,甚至那年輕張揚的起勁兒要將寧王世子給比下去。
林皎月敏銳窺出抹不對勁,著頭皮道:“李世子若是無事,那臣先行告退了。”
躬作福,亦側目催促了宣鴻一眼。
那一眼如同含了個小勾子,宣鴻瞥一下,原本幾燃起來的氣焰竟被輕輕一勾,消去大半。
他看了眼被掌櫃的包好放在一旁的禮盒,毫不在意問:“林皎皎,是這件嗎?”
林皎月臉頰微微泛紅:“是。”
宣鴻掂了掂,隨手丟了約莫二十兩放在櫃臺上,提起那禮盒便走,也不看李長夙,似乎從頭到尾都不認識這人。
林皎月悄然松了口氣,可沒料到,宣鴻才與李長夙肩,沉默了許久的李世子沒說話,他旁跟著的小廝卻輕輕笑了出來,故作不明道:
“原來宣小將軍也是純孝,和我家世子一般,替主母來取下人裳呀?”
此話一出,場面要多尷尬便有多尷尬。
李長夙微微皺眉,故作訓斥:“胡言語什麽。”
隨即他擡頭看向宣鴻,故作赧:“家仆說話口無遮攔,還請宣小將軍見諒。”
林皎月張了張口,竟不知該說什麽好,有種好話歹話都被這人說掉的覺。
但又想,李長夙為人謙和,該不會針對他們二人吧?
誰知能忍,宣鴻卻不能忍。
他當場冷笑出來,意味深長地側過臉看向這對主仆:“我見諒什麽?李世子,你可長點兒心吧,就這麽任家仆把你家王府下人的用度念叨出來,人知曉寧王府下人一件裳二十兩,傳出去,要出大問題的~”
那小廝頓時驚呆了臉。他之所以敢在世子側貿然開口,便是看出了世子對這位林二姑娘刮目,想在對方面前下下宣小將軍的臉,不料說錯話,竟對方抓住了痛點。
李長夙面也微微一變,回頭低斥了下人兩句,再來同宣鴻解釋他下不嚴,多有誤會。
宣鴻冷笑著嘖嘖兩聲,看好戲不嫌大的樣子直林皎月心中突突。
便見到這小姑娘急紅了眼,撇了眼李長夙後,背對對方,沖自己無聲做了個口型:
宣哥哥,快些走吧。
他惹禍惹慣了,可今日這人是寧王世子,與以往任何人都不同。
若是鬧大,將卷進去,徹徹底底暴在京中衆人眼前,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林皎月很會為自己考慮,這會兒不論是宣哥哥還是鴻哥哥都樂意喊了,覺得這人會聽他的……
李長夙目幽幽看向兩人,宣鴻終于收斂了一戾氣,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李長夙幾人,拉上林皎月離開了。
鋪子老板還未回來,大堂中便只剩李長夙一行人。
等人走完,那小廝才子一晃,惶恐不已地跪倒在李長夙面前。
李長夙輕飄飄看過一眼,溫潤眸中冷頻現。
而去了外頭的宣鴻心事未歇,提著禮盒一言不發。
今日接出府,明明只是單純為了給慶祝及笄,然後再同說清楚:
現在及笄了,也應當能想清楚,若真不想嫁他,他也不至于死纏爛打,回頭便會同老頭子說清楚,不耽誤,只將當做妹妹。
再蠢,他也看得出林皎月同他這些年的堅定不一樣,似乎沒有很想嫁他,所以他也不至于因為小時候的一口承諾而個小姑娘。
但不知為何,今日撞見了旁人家口中最為矜貴端方的寧王世子李長夙,對方溫詢問起林皎皎時,那一刻他心中本持的寬宥和釋然,似全被火點著了。
他覺得有點煩悶,腦海中忍不住回著剛剛小姑娘紅著眼自己宣哥哥的樣子。
他長嘆口氣,將服包裹砸進馬車裏:“換上換上!”
裏頭還在抹眼淚平複心的林皎月被嚇了一跳,聞言小聲委屈:“兇什麽呀……”
宣鴻一哽,直覺腦袋裏的筋被這三言兩語挑得一突突,和腔裏那顆年輕的心髒一樣,蓬不已。
真是林皎皎,攪和得人不得安寧。
可這般小意埋怨的語氣,雖然或許并未帶上特殊緒,卻仍敏銳的年蹲在馬車邊陷了沉思。
埋怨自己了,會不會也因為小廝的那番話覺得難堪呢?本就對他觀一般了,罔提今日又撞見了旁人家的好孩子李長夙。
若是當真喜歡李長夙那樣的人呢?
雖說他懟天懟地不服一切,當場就能將人堵得啞口,可他能控制一個小姑娘的心意嗎?
他不能。他哥說得沒錯,很多事上,他看起來并不著調。
他從未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覺得煩躁,覺自己的腦子和四肢都被牽連了,皺一皺眉,他都要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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