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耕心向高油,再次拱手,笑嘻嘻道:「這位小兄弟好,一看就是個有氣的年俊彥。」
高油早已經識趣起,不用師父提醒,就已經遠離那張桌子,站在牀鋪那邊。
聽到這位「曹侍郎」的搭訕,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向師父那邊,蘇瑯卻沒暗示什麼。
年一頭霧水,侍郎?哪裡的侍郎?這邱國的?總不能是與那位趙侍郎一般大的人吧?當的,都這麼吊兒郎當的嗎?那我跟萬言,豈不是天生就是當大的料?算了,萬言這個不講義氣的王八蛋,已經跑去山上當神仙了。
曹耕心笑問道:「小高兄弟,瞧見了陳先生,說話能把舌頭捋直嗎?」
高油疑道:「哪位陳先生?」
曹耕心笑道:「他去過你們那條巷子、找過你們周姨啊。」
高油頓時樂了,「侍郎大人是說他啊,陳宗主嘛,認得,怎麼不認得,一看就是個江湖高手,沒聊……也沒多聊,反正就是蠻和氣一人。」
穿布鞋的傢伙,聽周姨說賊有錢一財主,嚯,財不白,老江湖了。
曹耕心哈哈笑道:「那你還怕什麼馬尚書,以後見了面,直接問他是不是關老爺子的私生子,我也好奇此事多年了,小兄弟如果得到了答案,記得跟我說上一說。」
蘇瑯瞬間心中瞭然,差點沒忍住罵娘。真是他,真當了那?
這位青竹劍仙隨即轉念一想,當年那場問劍,自己算不算雖敗猶榮?
哪怕明知道對方是個侍郎,可高油實在是害怕不起來,低聲道:「我又不是傻子。」
蘇瑯怕高油說錯話,只得著頭皮笑著介紹一句,「高油,這位曹侍郎就是我們大驪京城的吏部侍郎大人,不是邱國的。」
高油瞥了眼曹耕心的酒葫蘆,嘿了一聲,神靦腆道:「師父,猜是猜到了,本不敢當真。」
吏部的曹侍郎,在京城那邊,哪個不知誰人不曉,一等出,二等才,三等,末等的人品,好醇酒婦人,出了名的不務正業。說句難聽的,就是那種爛大街的名聲。不過如高油這般在地面上討生計的年無賴,每每扯閒天,聊起這位貌似只有平易近人一個優點的曹侍郎,卻是羨慕得很。
都說曹侍郎小時候就開始做春宮圖的買賣了,京城市井坊間傳得玄乎,不知真假。
曹耕心坐在長凳上,雙手抱住後腦勺,習慣往後一靠,嚇了一跳,趕忙坐正,臉有些尷尬,說道:「我在劍舟那邊,最不待見,確實是貶了幾個,可也升了更多的啊,像黃階這樣的,雖說有些紕,做事不夠老道,功勞卻是實打實的,就必須升嘛。結果還是快要被幾個比較大的老爺指著鼻子罵了,估計我敢還半句,他們就敢把刀子架在我脖子
上邊了。湊巧周姑娘發現你這麼個人在這邊,我們就麻溜兒來這邊躲清靜了。讓趙侍郎獨自頂上去,挨那唾沫星子。」
高油畢竟不曾公門修行過,年只是覺著曹侍郎言語風趣,不去當個說書先生真是可惜鳥。
蘇瑯卻是清清楚楚知道什麼樣的貶謫,纔會讓邯州將軍在的幾位,暴跳如雷,不惜直接與一位有個上柱國姓氏的吏部侍郎對著幹。簡而言之,這次不是對邱國刀子,大驪邯州場部,也是捱了刀子的。
周海鏡笑道:「劍拔弩張,差點打起來。一個大老爺們,躲在兩個娘們後,真是豪氣干雲。再看看趙繇,怎麼做的,同樣是侍郎,不退反進,手指著刺史司徒熹跟邯州將軍魯竦的兩張臉,大罵不已,他們敢還嗎?趙侍郎罵那兩位封疆大吏就跟罵孫子似的。」
曹耕心仰頭灌了一口酒水,無奈道:「人比人氣死人。他孃的,以後我要去刑部當差,吏部這地兒,燙屁。」
蘇瑯試探問道:「接下來是要補位?還需要有人盯梢一段時日?」
周海鏡嘖嘖稱奇。
曹耕心點頭道:「那些空出來的位置,已經掉了舊主人腦袋的帽子,不管是京還是地方武將,都有一到兩位早就預定的候補人選,頂替上去,例如首輔莊範和大將軍竇眉讓出的位置,邱國廟堂裡邊都要爭,得搶。還有那個韓鍔剛剛登基,正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所以邱國朝堂跟地方場,大上還好說,是比較簡單的,至於山上仙府和江湖門派,就更容易了,簡直就不算個事,當然也有些位置是短期之無人能替代的,就會比較棘手,例如各地書院,在野清議這一塊,就要多費些力了,除了那些涌邱國朝野、只需照本宣科的說書先生們,估計還需要一些朗朗上口的市井歌謠,再加上廣爲流傳的幾句讖語吧,不過還行,總之都在國師府那邊的預期之。至於效果如何,確實還需要再看兩三個月吧。」
高油在聽天書。
蘇瑯心極其複雜,拗著子說了一句,「不敢想象。」
曹耕心笑了笑,「各有各的不敢相信吧。」
大驪京城,只說自己管著的地支十二人,餘瑜最近不就都快糾結死了?還有皇子宋續那邊,又好到哪裡去了?
崔國師在的時候,滴水不,運轉順暢至極。
崔國師不在,這才幾年功夫,大驪王朝某些地方就開始……
別的不說,遠的不談,只說國師府那幾個文書郎?地支一脈的周海鏡也好,邯州副將黃眉仙也罷,殺他們就跟死崽兒一般容易,可如果真正到了場?
何況修道之人講求一個遠離萬丈紅塵,道心不蒙塵,形神不被俗世纏縛,豈是戲言。
曹耕心神如常,問道:「還約了兩位貴客在此見面,蘇供奉介不介意我們鳩佔鵲巢?」
蘇瑯起笑道:「既然沒有收到額外的刑部調令,那我跟弟子高油,本就需要立刻離開京城。」
曹耕心笑道:「這位小兄弟,煩請蘇供奉好好栽培,學得一高強本領,下次你們師徒再去京城述職,可以去我那邊坐坐,反正刑部跟吏部都在南薰坊,不差那幾步路。」
蘇瑯抱拳告辭,「一定。」
師徒二人前腳剛走,後腳便來了兩位。
英俊青年,後領著一把摺扇,像那浪不羈的貴家子,邊子頭戴冪籬,侍模樣。
他便是在朝堂上「唱名」的青年侍郎,寒素出,年神,金榜題名的狀元郎,進了翰林院,輾轉兩部行走歷練,青雲直上,三十多歲便當上了一部侍郎。除了當年差點被老皇帝欽點爲駙馬都尉,邵宛陵的仕途沒有任何波折。
而這位捧劍宮,名
韋嫺,接連梟首三人,教習嬤嬤,年輕太后,年皇帝。
他們兩位,都是貨真價實的邱國本土人氏。
一個冒著天大的風險,當上邱國吏部侍郎的第二天,就主寄出一封信給大驪刑部。
一個是十二歲就爲大驪刑部諜子,是那京城教坊戶籍,尤其通長袖折腰,驚豔四座。
老百姓不需要知道太多的幕,邱國廟堂一清二楚,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周海鏡慨不已,「本來以爲蘇瑯清高,不適合場,老孃看走眼了。」
曹耕心笑道:「清不清高,也要看人下菜碟。退一步說,場能夠上卻不欺下,就算能人一個,不敢說一定仕途通達,反正我是很看好這位青竹劍仙的。下次在吏部衙門見了面,一定要問問看當年那場山莊問劍的細節。」
周海鏡嗤笑道:「你無聊不無聊。」
曹耕心說道:「蘇瑯只是場邊緣人,所以許多想法,還是看得淺了。」
周海鏡驚訝道:「曹耕心,你可別貶人擡己,故意在我這邊裝蒜!」
曹耕心難得在這邊說幾句氣話,沒好氣道:「我打小就對做一事怕到了骨子裡,所以在這件事上,我一口唾沫一顆釘,結實得很,你以爲我在槐黃縣當那窯務督造,真是每天遊手好閒混日子啊?在那個地兒,是誰都能站穩腳跟的?吳鳶,袁正定,都是絕頂聰明人吧,他們都過釘子,栽過跟頭的,就只有我全而退。」
周海鏡譏笑道:「既然怕,那你還當個屁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擱這兒說風涼話呢?」
曹耕心苦笑道:「不由己的,何止是江湖和場。」
敲門聲響起,周海鏡擡了擡下,曹大人趕開門去,抖摟你的天朝上國侍郎威去。
卻瞧見曹耕心竟然一本正經整了整領,去那邊開了門,笑著說兩位請進。約莫是邵宛陵見這個位高權重的宗主國一部侍郎,沒有挪步的意思,他這才放棄了帶上門的想法,率先走向那張桌子。韋嫺摘了冪籬,與曹耕心施了個萬福,跟著邵宛陵站在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