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蘊不在兩份名單上邊,一方面是老修士牽涉邱國朝政不深,對那些廟堂鬥爭毫無興趣,另外早年也確實去過陪都戰場,在那邊待了兩年多,至於什麼元嬰境,與一頭玉璞境蠻荒大妖打得有來有回……自家玉舫派跟邱國朝野聽聽就好。
真相是龐蘊在那大戰場,就是打打配合,遠遠的丟一丟法神通,或是收拾戰場。
玉舫派這塊事務,實打實的府境修士黃衢在明,作爲邯州隨軍修士的劍修傅霽在暗。
刑部公務告一段落,各有收穫,雙方便在此相聚閒聊,山上的香火總是這麼出來的。
黃衢和洪睨心深,自然羨慕這撥宗門道士的出和道統,卻也不至於如何嫉妒就是了。
傅霽他們敬重眼前兩位據說都是行伍出的大驪諜子,倒也不會真想與他們一般在場升遷,修道之士,紅塵歷練一遭數遭,終究還是要回到山中去的。
傅霽曾經親眼見到老龍城以北的戰場上,數以百萬計的蠻荒妖族大軍,如水般洶涌推進。
照耀之下,嚴結陣的大驪邊軍,符籙鐵甲熠熠生輝……那樣的壯闊場景,傅霽不想再見到了。
陳平安三人出現在視野中,讓涼亭的他們停下了閒聊。
傅
霽總覺得那個手持藤杖的中年文士,好像比較注意自己,奇了怪了,不是齊眉更人些?
陳平安在涼亭外停步,取出那塊二等供奉牌,向黃衢,笑道:「刑部趙侍郎讓我將此給你。」
黃衢跟洪睨一起快步走出涼亭,前者雙手接過無事牌,深呼吸一口氣,也不多問,只是與那人各自點頭致意,再取出原先的供奉牌遞過去,那人笑著將其收袖中。
洪睨一拳砸在黃衢肩頭,「好傢伙,升了!以後記得罩著我!」
黃衢咧笑,傻樂呵。
涼亭那幾位道士也與黃衢道賀幾句,之後他們便打了個稽首,各自劍風離去。
察覺到邊道的異樣,齊盦疑道:「短包,怎麼回事?」
閻禱的直覺,一向很準,難道那男子遞出的無事牌作僞?被閻禱察覺到不對勁了?
閻禱使勁搖搖頭,疑道:「總覺那人眼,偏記不起來了。」
傅霽說道:「我怎麼覺得他對我有點意思?」
閻禱跟齊盦立即對視一眼,咱們傅師叔祖真說笑。
齊眉神複雜,卻沒說什麼,他好像就是當年胭脂郡城外煞氣很重的那座鬼宅,大髯遊俠、背桃木劍年輕道士邊,那個假冒劍仙的草鞋年吧。
六艘大驪劍舟沒有立即返回船塢,而是開始依次去往藩屬國所在諸州上空。
年近八十高齡的通政使長孫茂,剛剛獲封文華閣大學士頭銜沒幾天,便轉任吏部尚書。
其實爲了大驪「天」的老人自己也倍意外,倒是馬沅那小子賊,竟然知道提前「燒冷竈」來了,跑到通政司衙署扯了一通廢話。長孫茂當時還真沒拐過彎來,想都不敢想的事嘛,就只是老調常談,讓馬尚書良心別被狗吃了,照顧著點關翳然,那個小王八蛋如果在戶部待不慣,你馬沅就去陛下那邊幫忙說說話,來我通政司好了。
大驪王朝百餘個州,京城散佈有大大小小的各州會館,方便地方員進京議事、述職有個落腳地兒。卻不是隨便哪個州都能將自家會館建造在千步廊附近的,能夠稍微挨著點皇城,就算財大氣、在朝中有門路了,例如只有極數類似州、洪州這樣的會館,纔可以靠近南薰坊,此外一些大州的會館,至多就是靠近皇城的城邊界。
千步廊南薰坊,曹耕心攛掇著周海鏡、改豔用陳平安的名義,讓他來當大掌櫃,不用他出錢出工,只需要每年拿分紅就好了,周海鏡是賺錢的路子一向很野,而在京城開了間仙家客棧的改豔則是掉進錢眼裡就出不來的,一聽此事,們都覺得完全可行啊,反正他們幾個就這麼瞞著陳平安,合夥開了一間茶館。
茶館就開在蔚州會館裡邊,至於用不用租,不清楚。
所以等到飛劍傳信落魄山霽峰,拿到第一筆分紅的幾十兩銀子之後,便是陳平安都有點懵。
若說邱國一事,是陳平安這位新國師趕鴨子上架,可好歹是小朝會通過氣、國師府議過事的,曹耕心你們幾個可以啊,敢想敢作敢當是吧?
暮裡,一輛馬車緩緩停在蔚州會館門口,車伕是個黃帽青鞋的英俊青年,施展了障眼法的陳平安掀開簾子,跳下馬車。
謝狗對喝茶不興趣,正在國師府那邊筆疾書,與容魚姐姐借了書房,埋頭寫那山水遊記,時不時讓容魚幫忙瞜一眼。
曹耕心正在待客,親自煮茶,對面坐著的,是剛剛有事京的蔚州刺史,婁冕。
蔚州是大驪屈指可數的大州之一,刺史婁冕行事幹練,在大驪廟堂一向聲不錯,尤其重視轄境教學和水利兩事,政績卓然。這大概與婁冕自己的出有關,禺州人氏,祖輩都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科
舉出,與上柱國曹氏關係近,五十多歲,如果不出意外,還能往上走。
婁冕這次京,暫時沒有見到上柱國曹橋,但是曹耕心能賣這個面子,已經讓婁冕很意外了。
婁冕笑問道:「元,說吧,要將我引薦給誰?」
元是曹耕心的字。
曹耕心笑道:「是這茶館的幕後大掌櫃,我就是幫忙打雜的。」
婁冕啞然失笑。
婁冕是一州刺史,住是由鴻臚寺卿那邊專門安排的,不會在此下榻。
本來是有些問題想要私底下詢問曹耕心的,比如長孫茂升任吏部尚書一事,大驪劍舟爲何突然升空巡視諸州藩屬國地界,尤其是傳聞朝廷有那在州之上設置道一級的打算?只是到了這邊,婁冕剛起了個話頭,曹耕心隨便一句話便打岔開了,婁冕聞弦知雅意,便只是喝茶閒聊了。不管怎麼說,煮茶的,都是一位比他更年輕的吏部侍郎。曹耕心能夠依舊是喊他一聲婁叔叔,他喊一聲元,便是默契。
房門輕輕敲響,曹耕心擡了擡屁,婁冕已經站起,率先去開了門,除了會館侍,還有一位氣態隨和的青衫男子,婁冕愣在當場,那人笑著朝朝前邊出一隻手掌,婁冕霎時間下心底驚濤駭浪,立即挪步,慢慢走回位置,後者輕輕關門之前,與那位侍道了一聲謝。
曹耕心嬉皮笑臉,抱拳笑道:「陳劍仙真難請啊,大駕臨大駕臨。介紹一下,蔚州婁冕,我喊婁叔叔的,婁叔叔可是看著我長大的。」
陳平安笑著點頭,坐在椅子上,接過曹耕心遞過來的茶杯,婁冕這纔跟著落座。
周海鏡跟改豔,就在那隔壁屋聽牆角,如今們關係緩和太多了,畢竟是生意夥伴。
其實這次喝茶,也沒聊什麼,就是蔚州的風土人,京城場的一些趣事,主要是曹耕心在那邊穿針引線,東拉西扯。
喝完茶,陳平安跟婁藐走在前邊,廊道和樓梯就那麼寬,曹耕心便笑呵呵跟在他們後。
下樓梯的時候,婁冕本就材不高,此刻稍稍側著子,微微低著頭,與那位「陳先生」繼續聊著天,陳平安也只好雙手籠袖,笑著搭話。
樓梯後邊的曹耕心便看到茶館門口,有個一看就是當的,雙手負後,衆星拱月,員仰著頭,正在看那那些陳列在琉璃櫃檯高的各種茶、茶餅,點評幾句,邊衆人便是笑聲一片。下了樓梯,然後曹耕心就看見那位員,趾高氣昂開始往茶館裡邊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低頭彎腰,甩下後那羣蔚州本縣人氏在京城掙錢的幫閒們,本來是他們推薦來這邊長長見識,都說這茶館的主人,很有來頭。此刻瞧見了前邊迎面走來的婁冕,員快步前行,便已經嚥了唾沫潤過嗓子,驀的站在距離刺史兩步外的跟前,與婁冕輕聲自報份。
一州刺史,封疆大吏,管著十六郡府,一百多個縣,刺史大人不認得他,他如何會認不得婁刺史?!
婁冕面無表,點點頭,「這是茶館兩位東家,陳先生,曹公子。」
員不明就裡,一頭霧水也沒多問什麼,只是低頭哈腰陪著婁刺史一路走出茶館,送到一輛好似在犄角旮旯毫不起眼的馬車旁邊,婁冕上馬車之前,瞥了眼這位威大到嚇人的本州縣令,也沒說什麼,上了車,緩緩離開蔚州會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