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陌有而發,「到底還是一把雙刃劍。」
陳平安笑道:「世間多聰明絕頂的仙人,窮盡心力力財力道力,始終無法證道飛昇?」
謝狗小啄米使勁點頭,「是啊是啊,難吶難吶。」
本來一句極好的有理話,被謝狗這麼一說,便很沒意思了。
小陌說道:「姜赦還算比較識趣,知道慢慢走出寶瓶洲,能夠爲我們這邊增添些武運。不過大驪王朝想要更加政通人和,其實有個更爲快捷的法子,我可以讓碧霄道友徒步走一趟寶瓶洲,耗費些而已,都不會消磨幾分道力……」
陳平安心絃繃起來,還要故作輕鬆神,拍了拍小陌的肩膀,勸說道:「朋友本來就不多,你也別逮著一個薅。」
言語之際,陳平安使了個眼給謝狗。謝次席立即心領神會,跟上一句,「小陌啊,你跟碧霄道友見外,確實是你的不對,會讓碧霄道友傷了心,可若是跟碧霄道友太不客氣,他襟大度,不會計較,可你終究有失朋友之道,不妥的。」
陳平安點頭認可,自家次席供奉去當個縣令,綽綽有餘。
謝狗突然小聲問道:「山主這會兒,想要大煉本命,不容易吧?」
陳平安說道:「總要試試看的,先拿幾件靈練練手。」
謝狗很快補救一句,「山主,是我忠言逆耳,忠言逆耳了。」
陳平安無奈道:「實話實說而已,有什麼忌不忌諱的。」
謝狗說道:「那個劉饗的認可,也很重要吧?「
陳平安點頭道:「極其重要,至爲關鍵。」
劉饗在寶瓶洲的「祭拜」舉,陳平安在那鄭居中腹的古戰場址,卻是知到的。
鄭居中的腹道場,吳霜降青天大符,再加上陳平安的籠中雀,卻依舊能夠讓陳平安心生應,既然能夠穿層層天地屏障,亦能反向推斷出劉饗的道力之渾厚凝練。
想要先觀想再「道化」,前提條件當然是得有個「道」。
劉饗的「點頭」和「封正」,就等於陳平安至有了一條可以確定有無、再去驗證對錯的道路。
謝狗藏不住話,直接問道:「爲何不答應鄭居中的提議,怕被他狠狠坑一把?山主真被姜赦的說法嚇到了,在擔心鄭居中是一個做事更加縝的、野心更大藏更好的周?可我跟小陌思來想去,合計來合計去,都覺得那是個極爲穩妥的選擇啊。哪怕現在知道了山主的飛昇法,可我還是覺得鄭居中故意說破的道路更好。」
小陌猶豫了一下,沒有反駁什麼。
陳平安想了想,很難給出一個措辭準的確切答案,便含糊一句,「約莫是慣
使然吧,大概我們的腦子都會被自己的心所約束,經常打架,相互矛盾?」
在那名副其實的腹地,那座「白帝城」之,鄭居中倒是勸過剛剛從新天庭收劍返回的陳平安一句,既然功奪名,不如直接轉爲兵家修士,只需要躲在幕後就是了。
就可以爲五百年之人間獲利最大的人,說得保守一點,陳平安至也是「之一」。
浩然反攻蠻荒,青冥天下,不管兩者結果如何,陳平安都能吃個七八飽。
如那天底下最保本最賺錢的買賣,只需要躺著就能每年拿到一筆可觀的分紅,旱澇保收。
鄭居中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你陳平安先把十四境撈到手,落袋爲安,之後如何剝離兵家份,那就到時候再說。
仙人境、飛昇境無法解決的天大問題,到了十四境可能都不是什麼問題。
陳平安不是完全沒有心,只是當時強行下了這份貪念。
共斬姜赦一事,目前還只有各座天下的山巔修士有所應,至於能瞞多久,暫時還不好說。
三教祖師散道一事,如今大修士都已心知肚明,但是有哪個敢隨便提及此事,張往外泄?
是要擔因果的,境界低的練氣士,無心之語,可能影響不大,但是境界越高的,越忌諱此事。
人間多功敗垂,多苦心經營,都是輸給了一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再者,由於三位盟友裡邊有個鄭居中,估計山巔那小撮得道之士,說話行事再百無忌,也要好好掂量後果。明明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偏要吃飽了撐著往外抖摟幕,也就別怪鄭居中會不會吃飽了撐著找上門來。
小陌重新向那幅地圖,越看越覺得有嚼頭。
容魚和符箐終究不是修道之人,看不出這幅地圖更多藏著的玄妙。
在小陌和謝狗眼中,與們兩位武夫所見,是很不一樣的。
州槐黃縣城,大驪京城六部衙署,魏檗的披雲山,一鄉野學塾所在,書簡湖,邱國……
陪都京,佟文暢所在西嶽,範峻茂的南嶽,正山,老龍城,玉宣國京城,大幾水府……
還有起始於小鎮、終止於大隋京城的一條遊學路線,棋墩山,紅燭鎮,野夫關,黃庭國……
這些地界,都有明亮程度不同、範圍大小各異的亮,或是點,或是線,或是片。
有些地方的亮正在逐漸黯淡,或是愈發亮堂起來。有些地方則驟然亮起,倏忽暗滅,旋而又點亮。
陳平安輕聲道:「小陌,謝狗,我問你們,如何纔算純粹的強者?權力的本質是什麼?」
謝狗咧笑道:「純粹的真正強者,就是想殺誰就能夠殺誰唄,至於殺不殺只看心?自由,要有純粹的自由,當然包括讓自己主選擇不自由的自由。」
小陌對於什麼是強者或者權力是什麼,其實都不興趣,只要可以跟強者問劍,之後繼續活著跟道友喝酒,喝完酒再去問劍一場,大概就是這樣。
陳平安雙手籠袖,自言自語。
「是能夠被很多人記住名字,是長長久久的青史留名?百年千年之後還被人在邊提及?」
「還是因他們而起的那些事,如線在世道蔓延開來,深刻地影響到一代人數代人的心?」
謝狗說道:「山主唉,聊這些,問道於盲了啊。」
小陌笑著點頭道:「大實話。」
陳平安也笑了起來,「那就聊點你們比我更擅長的。」
輕輕抖了抖袖子,兩件咫尺浮停在空中。
這兩件咫尺,一座只是被煉化、「託名」爲
咫尺的破碎小天境,否則也無法擱置那座歇龍臺。此地,未來將會是落魄山譜牒修士箜篌這一脈的道場所在,法統的發龍之地。
另外的咫尺,竟是那珊瑚材質的一隻鎏金香薰樣式,好似宦仕的閨閣之。
吳霜降撤掉了三十六道法制,既是陣法,又是煉,需要陳平安爲這件咫尺重新設置制,也算一場比較新鮮的山上歷練。陳平安心中早有計較,如果這個過程過於繁瑣,過於耗費,學問過於艱深晦,始終不得其法,也簡單,可以直接將咫尺給謝狗,讓研究完畢,寫一份心得。
哪怕收益肯定遠遠不如自己琢磨出來的門道,總好過竹籃打水一場空,長久將此束之高閣。
陳平安便乾脆與謝狗直說了。
謝狗神采奕奕,拳掌,躍躍試,「好哇,就這麼說定了,山主,我現在已經找到寫書編故事的訣竅了,不過就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嘛,如今下筆如飛,愈發純,簡直強得可怕!小事一樁!」
至於那些制的溯源、仿製、重置,謝狗是半點不提,當然好像於而言,也不必多提。
陳平安說道:「這隻香薰球,以後再找個由頭送給箜篌好了。」
小陌帶回落魄山的那件仙兵,是一把刀鞘綠的漂亮腰刀。
顯而易見,是吳霜降送給箜篌的。毫不擔心落魄山那邊會不會截胡。
山上有一些響噹噹的金字招牌。
比如跟劉聚寶合夥做生意,即便賠本了,你都不會虧,簡單來說,就是肯定賺錢。
與於玄請當面教符籙道法,怎麼都會有所收穫。你請白也喝好酒,他就能寫出詩篇。
或是惹惱了碧霄主,玄都觀的孫道長,就一定沒有隔夜仇,沒有當天解釋不清楚的誤會。
落魄山這邊,也有幾塊金字招牌。
小陌返回落魄山第一件事,都不用跟自家公子打招呼,就直接去騎龍巷那邊,找到蹲在路邊啃糕點的白髮子,將那把腰刀給這位編譜,不過用了個山主贈送的說法,白髮子使勁拍掌,嚥下糕點,雙手高舉過頭頂,去接那把一見鍾的好看腰刀,「謝老祖賜下法寶,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小的銘五激涕零,這就躲鋪子後院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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