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說得鄧如蘊心都碎了。

立時說不是，“怎麼是你的錯？分明是學堂里的同窗不好！”

是窮了些，日子也過得捉襟見肘，但不能再苦了孩子。

“姑姑回去就給你專門請一位先生，在家教你讀書，玲瑯可喜歡？”

這樣說，小玲瑯愣了愣。

鄧如蘊還以為會高興起來，不想低下了小腦袋。

“可是那樣要花好多錢，姑姑要做好多藥，很忙很累才能夠... ...”

鄧如蘊頓住，嗓音忽的一啞。

“可是沒關系的，姑姑在賺錢了，姑姑賺了好多錢，夠給玲瑯請先生了。”

然而懷里的小人兒還是搖了頭。

“不要，玲瑯不要姑姑很累，我可以自己學... ...”

鄧如蘊再也忍不住，眼淚咣當砸落了下來。

秀娘也不由地捂了臉泣。

鄧如蘊深深閉起了眼睛。

偌大的西安府，數百年前的王朝故都，數不清的人曾在此來來往往。

多人腰纏萬貫，馬輕裘，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可還有太多人沒有錢，也沒有權。因為沒有錢要低頭做人，因為沒有權要屈做事，因為沒有依仗，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欺負到頭上來。

小小的軀趴在懷中乖巧得一不。

饒是量比同齡孩子要小，卻也四歲了，鄧如蘊再不能像從前那般輕巧抱在懷中。

兩條手臂開始發酸，纖細的脊背無法直，但卻全然舍不得將放下一息，就這樣抱著在錦緞羅紗的故都人群里中，一直走一直走。

只是前面的路被擁的人群擋了起來。

鄧如蘊還沒看清什麼，肩頭的小人兒突然直起了子。

“是姑父！”

姑父... ...

鄧如蘊微怔，越過人群看到了遠坐在高頭大馬上路過的男人。

喧鬧的街頭，他騎著一匹黑棕的駿馬，穿著一暗紅繡團花的錦袍，自大街上打馬而過。

圍著他的人群哄哄鬧鬧地站著好些年輕的姑娘，旁邊人見狀似是有人打趣了他一句什麼，他神略有些尷尬。

但暗紅的錦袍，在明亮的日下變得發紅發亮，他行至街道中央，好似是誰家接親的新郎。

年輕的姑娘們越聚越多，有人怯笑著從鄧如蘊邊跑過，皆往他經過的街口而去。

鄧如蘊遠遠地向他看去，還未有任何表示，懷里的小人兒卻瞧著他，一張小臉揚了起來，剛哭過的眼眸閃爍了亮。

人的涌將小姑娘的興勁全引了上來，忘了耳朵被打傷的疼，仰著小臉忍不住往路上喊去。

“姑父！”

那人人簇擁的大將軍，是的姑父！

若是讓那些學堂里壞孩子，知道這就是的姑父，看他們還敢不敢欺負！

這一聲，得鄧如蘊心下停了一停，目定在他上。

可馬上的“姑父”似是沒有聽見，更沒有回頭看過來一眼。

人喧鬧如濤，鄧如蘊微滯的心跳很快恢復如常。

腳下沒，小玲瑯卻愣了愣，“姑姑？那個人，不是姑父嗎？”

小姑娘眼中滿是失落疑，還等著高頭駿馬上的大將軍姑父，同在街頭相認。

可鄧如蘊卻抬手了的小腦袋，跟搖了搖頭。

“不是。”

小玲瑯困地眨了眨眼睛，“不是？那是誰？”

姑姑親那日，分明見過的。

鄧如蘊又抬頭看了過去，男人在人群的簇擁中，已騎著黑棕大馬走到了視線的邊緣，再無看來之意。

說玲瑯認錯了，垂了垂眸，淡淡笑了一聲。

“那只是... ...旁人家的姑父。”

旁人家的姑父。

一陣大風倏然而至。風裹著地上的細碎砂石飛檐走壁，街巷上的人被吹得立不住，紛紛捂著頭臉跑開去。

鄧如蘊也立時替玲瑯掩住了小臉，可自己卻沒了遮掩。

風沙吹進了眼睛里，硌得生疼。

卻不顧上自己，連忙著同秀娘一道，掩著吹來的風沙，快步往另一條道上走去。

不遠馬上。

滕越也被風吹得側了頭，但視野里突然闖了一個有些悉的子的影。

他略略定睛看去，隔著風沙與人群，只約看到那人背著，懷中抱了個四五歲大的小孩，往遠快步而去。

形不，懷中的孩子也得脊背稍顯彎曲，風沙又把吹得腳步偏斜，無有所依，也不能似上輕減的路人能抬腳跑開，只能勉力撐著自己抱著孩子盡力走快，在他的視線中沒進了風沙里。

形很像他家中那位妻子，有一瞬，他想過去看上一眼。

可鄧氏連待客和陪母親吃飯都懶得去，怎麼會出現在街頭，這般艱難地抱著孩子在風里行走？

思及此，滕越沒再看去，他收回目，轉勒韁繩打馬離去。

*

有人藏在岔路口酒館的酒旗下，先看著滕越走遠了，才松了口氣，目一轉，又落到了快步走開鄧如蘊上。

他穿著件利落的短打，腰間系著酒葫蘆，張口還有殘余的酒氣。

“嘖嘖，金主要找的這子有意思，聽見孩子出事就急急忙忙跑出來，但見了自己的夫君，反而似不相一般，連近前說句話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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