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夜間一場秋雨淅淅瀝瀝地落下， 落在檐上院里，又從石板鉆進了房中來，天剛蒙蒙亮， 房里涼的。

鄧如蘊多拿了件裳披在外祖母肩頭，“今兒轉涼了， 您可得多穿些。”

外祖母朝著彎著眼睛笑， 鄧如蘊也低頭笑著， 跟老人家切了切脈。

舊病是難以治好，近來又換了新方子，尚還沒有療效， 但這會給老人家把了脈， 見脈象還算平穩，拉了的手。

“您今日也好著呢， 午間出太了，您就到院子里躺著曬曬，只是得多穿裳才是。”

外祖母跟笑著點頭，“小蘊娘，會看病了。”

鄧如蘊早就會看病了， 但老人家卻記不清。這會兒，玲瑯和大福從門簾外鉆進來。

“太婆婆，姑姑， 吃早飯了！”

這個時節在庭院里吃飯，秋高氣爽。

鄧如蘊攙了外祖母， 玲瑯和大福跑前跑后地， 這會跑在前面開了簾子， 鄧如蘊扶著外祖母出來，便看到涓姨和秀娘在院中樹下盛飯。

涓姨朝著們招手， “快來吃飯了，趁著熱乎好吃。”

說著，又拿出個大碗來，讓秀娘給長星呈上滿滿一碗，“給他送過去，讓他先吃了，今兒也許多活要做呢。”

秀娘在旁嘀咕，“長星一個人能吃咱們三個人的飯，牛也沒他吃得多，他還專門找了我，讓我每次給他多盛些。但也送了我兩盒胭脂，瞧著還不錯的樣子，也算他有孝心，沒忘了我把他從田壟上撿回來的恩。”

這話一出，涓姨在一旁笑出聲來，鄧如蘊也不抿而笑，又道。

“那長星還真是有‘孝心’。”

咬了咬后面兩個字，秀娘奇怪，“難道不是嗎？”

涓姨替鄧如蘊連連道是，只催了秀娘，“你快給他送去吧。”

秀娘撓頭，卻也沒再多問地去了。

鄧如蘊扶著外祖母坐了，玲瑯這一歲長高了許多，自己就輕巧爬上來凳子，大福坐在腳下乖巧等著，鄧如蘊擺了碗筷，讓涓姨也坐下來，一家人這才開始吃飯。

漸起的秋日清涼將前些日的暑熱盡數擊退，庭院洼還存著昨夜的積雨，風一吹，遍布波紋。

飯桌前，鄧如蘊給外祖母盛了碗湯，見涓姨給玲瑯拿了張餅子，自己也撿了張吃起來。

只是飯吃到一半，院門口突然吹進來一陣疾風，桌前眾人不由地都朝著門前看去。

恰這時，外面有急切的腳步聲忽至門前。

門被人一把推開了來。

鄧如蘊看過去，站起了。

... ...

柳明軒里人去院空，短短不到一月的工夫，雜草都從地里鉆了出來。

房中屬于的東西都一清而空，但所有他給淘來的醫書藥典還存留著，只是都被從書架上拿了下來，整齊地放進了書箱里。

書架旁的架子上，他戰勝歸來的紅綢花留了下來，韃子手串也沒有帶走，恩華王頭上的冠珠，更是留在了掌大小的木盒里，替他存放好。

這都是他的功勛戰績，仍舊給他完整地還回來。

滕越卻驀然想起了自己從前在路邊，給的那個小泥人，只是他把整個房間都細看了一遍，也沒找到。

是被哪只貓兒叼走了，還是，想著那是照著的模樣的泥人，再不該留下，所以干脆帶了去？

滕越在這空到令人難以呼吸的房中，不敢停留。

可是之前去尋的人卻道，玉蘊堂被托管給了孫巡檢和秦掌柜整整五年，金州的老家本不曾回去，滿西安所有的藥房藥鋪他都讓人查了一遍，連一片影子都沒有。

人似乎已經不在西安城了。

金州沒有，西安城也沒有，滕越不知道要往何去，他只能在附近縣鎮里面找，又讓人回了一趟寧夏去尋。

還是副將佟盟提醒了他一聲，問夫人會不會去了稍遠一些的縣鎮，比如西安北面的同縣。

滕越立時覺得他所言極有道理。畢竟孫巡檢就是同縣的巡檢，可以顧不上自己，卻只要顧及外祖母和玲瑯們，既如此，必然會找個安穩的地方落腳。

滕越念及此，立時帶著人手，親自往同縣趕過去。

天還沒亮他們就出了城，這會趕到同縣，見街市上已有了不趕早集的行人。孫巡檢今日不在縣里，滕越曉得他就算知道，也只會替保守，不會告訴自己，便親自著人打聽了縣里新搬來的住戶。

同縣城不大，就這麼稍稍一打聽，就打聽到一個不久前剛搬來的人家，沒見那家有什麼男子，只有幾個人。縣城中人還道，雖然都是人家，卻被巡檢司的人特特關照過。

滕越一聽，立時問了地址，直直趕了過去。

街口正好有耍玩的小孩，替他指了這家的宅門。

只是那宅門不知怎麼半開著。

有風在門間穿梭，吹得木門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聲音雖細，卻劃在滕越耳中，令他心跳急速加快。

他好似聽見了里面的聲音一樣，不由地一步上前，推開了門去。

門甫一打開，穿堂風嗖聲而過，里面的人向門口看了過來，一時有些發愣。

“... ...您是？”

滕越推門看去，只見院中空空，只有一個上了年歲的半百之人，在此清掃昨夜雨后的落葉，除他之外，此間再無半片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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