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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滿酥衣》 分卷閱讀172

的影亦被風吹拂著,晃得有幾分迷離。

    像是下一刻便要散架。

    沈蘭蘅麵上神亦稍稍晃了一晃。

    然,不過片刻,他回過神來。

    “大師。”

    燈火明滅恍惚,正坐在榻邊的男子掩住眼底落寞之,佯作輕鬆的勾了勾

    “所以,我這麽卑劣,這麽壞的人,理應就不該存在啊。”

    ……

    第101章 尾聲

    問智圓要來紙筆時,沈蘭蘅萬分平靜。

    信紙素白,其上沾染著些許佛香,香霧盈盈,迎麵拂來。

    落筆時候,智圓在一側看著他,並未上前阻攔。

    沈蘭蘅的筆尖蘸了濃墨,一邊下筆,一邊問智圓。

    “你是不是早就知曉,滅除我的法子。”

    智圓誠實搖頭:“除非施主自願,旁的人,無論用何種方法,都無法滅除您。”

    沈蘭蘅笑了笑。

    紙上字跡仍是歪歪扭扭。

    狗爬似的難看。

    落筆第一句,吾妻

    劃掉,抹去“吾妻”。

    他右手握著筆,心中忽爾浮上苦

    瞧,練了這麽久,他的字依舊很醜。

    與糾纏了這麽久,他仍想不出,於麵前,該用什麽去稱呼自己。

    不是他的妻子。

    從未有一刻,將他真正當作自己的夫君。

    雖如此思量,他卻隻能忍住緒,繼續落筆。

    他與沈頃寫了無數封信。

    兩人有來有回,或是商議正事,或是互相罵得不亦樂乎。

    這是他第一次,給酈寫信。

    不知過了多久,沈蘭蘅微抬筆尖,重新換了另一張信紙。

    【,見字如晤。】

    【吾今以此信,與永別矣!】

    風吹影,燈花落了一截。

    雪微低,人伏桌案之上,不知不覺,種種往事,於男人眼前浮現開來。

    沈府,萬恩山。

    漠水,西疆大營。

    一時時,一幕幕。

    【吾鄙卑劣之,常蟄伏於黑夜。如蝙鼠,如蛆蟲。吾平生未嚐睹日華,亦未嚐育。】

    【吾生平未嚐與人言談,故鄙無文。更未嚐與人涉,故淺薄如稚。】

    【吾此生本應居暗中,直至逢卿卿。】

    【卿卿如日,照我以明;若月華,引我以追。】

    ……

    【然日月高懸於天際,豈是吾等凡夫俗子所能企及?】

    【吾惡狡詐,多作傷汝之事,至今懊悔不已。】

    往事如碎片,似雲煙。

    隨著落筆,又重新浮現在沈蘭蘅眼前。

    他心想,自己果真是這世上最惡劣、最糟糕的人。

    他曾用剪刀剪去袖上的蘭花圖騰;

    曾用虎口兇狠扼住的脖頸;

    曾在雨雪漫天的山中搶過裳;

    也曾大口大口,灌下那苦的藥湯。

    他是惡劣,他惡劣了。

    他滿心晦暗,滿眼汙穢。

    麵對皎若明月的姑娘,他一心隻有侵犯,隻有霸占。

    他,在沈府,在與沈頃的婚房。

    ,在靈堂,在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旁。

    在顛簸的馬車上,在黃沙漠漠的西疆……

    【今日方痛悟吾之過失,然……】

    筆桿停頓之際,濃墨豆大,自筆尖簌簌而下。

    不過頃刻之間,便已在素白的信紙之上暈開,染一片。

    一片汙黑,他抹不去。

    若有若無一聲輕歎,於紙上淡淡化開。

    【然吾凋敝頹敗,猶如蟲豸,茍延殘,直至今日。】

    【下賤之人,原不當久生,唯心存牽掛,常懷貪,妄求多,乃致今日大禍。】

    直到——

    那日雨霏霏,敵軍境。

    他獨立城樓之上,看著滿城風雨,黑雲淒淒。

    【若餘為沈頃,城必不失,汝亦不遭此難。愧對卿卿,吾之牽連,致汝於此。】

    【吾對汝之愧,百紙亦難盡其書。】

    【天知吾救汝之心,然念及卿卿昔日教誨。卿卿言予大丈夫,懷大義,為民政。】

    沈蘭蘅看著城樓之下,那一點瘦小的形。

    【餘心如遭千刀萬剮,痛徹骨髓,幾絕命。】

    【吾心忖之,若汝已逝,吾亦難獨存矣。】

    【至彼時,吾之思,將如風之綿長,樹之蒼鬱,海之不絕滔滔。生死回,恒久不息,綿延無盡。】

    長風過,燈盞微黯。

    桌案之前,男人的手又頓了一頓。

    回想起那日。

    通城之下,軒轅高護得意囂張的臉。

    以及通城之,正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

    那時候的酈隻有一個想法。

    教過——不能退,不能當逃兵。

    若他死,殞命於西蟒人刀劍之下,無論蘇墨寅是否同意,也會來陪他。

    待護得後百姓周全、待剿滅了西疆那些賊寇。

    待城池收複,河清海晏之時,會陪他一起死。

    不知不覺,圓月悄落,一金烏緩緩升起。

    點點清輝灑進佛殿,桌案邊明亮了些許。殿的長明燈卻依舊燃著,久久不曾熄滅。

    在這一片燈火映照之中,酈緩緩停下了筆。

    於蘇墨寅來往信件那麽多封,從未有一刻,下筆如此工整端正。

    寫至最後,濃墨點點耗盡,可心頭卻有千言萬語,難以書。

    想說得越多,下筆越是不知所言。

    智圓大師在一側,問,可否會後悔。

    酈垂下,落於書信之上。

    “知曉,的存在勢必會引起禍患。”

    “從前並不在意那些禍事,直到敵軍兵臨城下,”言及此,男人頓了頓,邊苦,“原以為不在乎那些禍事,可在乎他。”

    “在乎他高不高興,開不開心。”

    “在乎,所做之事,會牽連到他。”

    清晨的風拂佛殿,熹微的日與長明燈火織著,落在男子愈發蒼白的麵頰上。

    無力笑了笑。

    “隻可惜隻要一出現,他便會不開心。若是在沈府出現也就罷了,可若是在戰場上出現……”

    “大師,不敢再讓他那樣的折騰了。”

    酈自座上起,立正後,又稍稍傾彎下形,於佛殿之前點了一盞長明燈火。

    燈芯了火,起始,略有些張揚地向上一竄,又被晨風吹著,緩緩複於一片平靜。

    平靜,寧寂。

    智圓站在一側,看著男子並未披外衫的、頎長的形,未上前阻攔。

    平靜地看著酈,見平靜地點燃了一盞長明燈。

    蘇墨寅忠君國,驍勇善戰。

    十三歲隨父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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