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兩年, 祝遇清再沒回過國。
鄒蕓聯係過他無數回, 電話他也接,且聽不出有任何緒,可但凡提到回國或者祝世均,他一聲不吭。
次數多了, 鄒蕓慢慢也不再提, 多是讓他當心安全,注平時意休息, 學業重要,也重要。
回德第三年, 祝遇清修滿學分也完所有課程, 研究生準備畢業時, 家裏出事了。
那天他正在球場,手機放包裏沒聽見, 還是趙仁來喊的。
趙仁跑得太急,到跟前時撐著膝蓋緩了半天,最後抬頭一句:“你爸沒了。”
傳遞消息不過四個字, 祝遇清聽得清清楚楚。
他跑去波托菲諾,一路護送父親,回了國。
人置變故當中時, 對事本的知有延遲, 一言一行, 近乎麻木。
葬禮上,拄拐的潘明岐不悅地指責他:“遇清, 你爸都沒了,你怎麽還半點沒反應?這樣當人兒子給你爸看見, 他該多傷心?”
祝遇清抬眼看他, 提起領子,一腳踹了上去。
要送走一個人很簡單,儀式不過幾天,理表麵上的事,前前後後也就個把月。
祝遇清回德,帶上Brandon,離開這個待了好幾年的國家。
葬禮上那一鬧,祝遇清跟潘明岐幾乎是翻了臉。
潘明岐揣著風度裝不跟小輩計較,背地裏卻開始搞小作,好在公司有祝老爺子扛著,暗地敲打過,蔣玉芝也察覺不對,跟他鬧了一場又一場,不許他歪心思。
而祝家爺孫,不管白發人送黑發人還是青年喪父,都沒有多悲傷的時間。
祝老爺子扛著公司,七十多的高齡到出差開會兼應酬,祝遇清則在後麵跟著,學管人治事、學業打道,一樁樁的繁冗事務,一個個的洽談場合。
剛畢業即投高強度工作,本無暇其它。
至於潘明岐,興許人太貪,又興許真有現世報,他順的時候是真順,可跌的時候,卻連兆頭都沒有。
那時全國上下都在搖招商的大旗,潘明岐的商投板塊包得全,開發和運營都做,甚至有了一個重奢場子。甚至旗下所開發的住宅樓盤,重點項目旁邊的商業配套他都用自己品牌。
原本算盤打得好,能給樓盤提級,又能把商場牌子打出來,可惜資金力大,於是算過帳後,他走了造假那條路。
財務有兩把刷子,帳麵倒是細,可惜被國外一家做空機構給盯上。這家機構查出他們業務虛構,收和本虛增,於是最終價大跳水,給砸了盤。
而潘明岐,則在報表審核的前晚,從辦公室一躍而下。
潘明岐死後,潘逢啟與祝家也斷了往來,原因是其父曾找過祝家爺孫,想要借資平帳,卻沒能得到幫助。
年輕總是氣盛的,恨意要有寄托,且一天比一天強烈,才能轉化力量。
接近兩年時間,祝遇清和潘逢啟這對姑表兄弟都沒什麽集。
祝老爺子持公司事務,祝遇清也
得了幾次試錯的機會,有老爺子點撥,自己也用心複盤,慢慢的,他從協助決策,到獨立做出決策。
年紀不夠,難免被輕視敷衍或抵抗,好在他有絕對的決策權,商場裏滾上幾年,再有打扮加持,必要時冷冷臉,於是舉手投足,漸有神態。
而這種神態,曾被誇作其父之風。
頭回聽到這種話,祝遇清有片刻怔愣,很快恢複正常,舉杯朝對方道了聲謝。
而關於潘逢啟,祝遇清也聽說過一些事,譬如他接了間獵頭公司在做,再譬如邊跟著大學談的前友,不離不棄。
潘逢啟前友裏,祝遇清知道的也就兩個,而湯家那個聽說不在國,所以跟在邊的是誰,答案呼之出。
這天周六,祝遇清在酒店參加論壇活,準備離開時接到一位友人邀請,說樓下有場酒會,場中兩位大健康行業的投資聖手可以引見。
他正好有意投這個行業,想著早回也沒事,於是去了趟。
偶然而為,卻不想在這場合,又見到那麽個悉影。
穿一西裝,頭發比之前短了些,神態上沒有扮人魚時的那份自在,取而代之的是職場新鮮人的青。
哪怕腰背打直,哪怕麵帶微笑,那份繃藏都沒地藏。
隔著人群,好似聽到微微發抖的聲線。
一位貌又拘謹的年輕姑娘出現在這樣場合,容易被當酒會點心。
而與談的人祝遇清也認識,姓陶名
慶,某電商企業負責人,有點份,各大酒會裏的臉。
隻這陶慶看上去人模人樣,實則是泡妞的積年老手。
酒會這種地方藏汙納垢,有些姑娘天真,以為來的是業務局,實則喝大酒的風月地。
以為遇上貴人,實際是權力或資源遮蓋下的擾,
畢竟所謂功人士,也不過一些人泡妞的環。
當然也有犯傻的,迷這些人在酒場裏被吹捧出來的環,心於格外的關照,於是半推半就,旁人則見怪不怪。
像陶慶這種人極有一套,初時不會出現明目張膽的不尊重行為,甚至會許諾合作或介紹資源,裝紳士扮好心,最後借酒蒙臉,一再試探。
紳士外下包裹著一顆急的心,等醉眼迷離的背人,尺度和麵全扔。
冰酒熱話,屆時發生點什麽,順理章。
倘使遇上半懂不懂的,一律當默認,把便宜占完再說。
友人安排的洽談地在樓上,眼見那邊越聊越歡,祝遇清穿過人群,很快進了二樓地界。
距離海洋館已有幾年,再次見到時,心裏好似也沒有太大波瀾,隻是這場相談注意力不夠集中,有點開小差。
好在這回不過同人見個麵認識認識,話題輕鬆,看不出走神。
等聊過各散時,場子裏已經不見人影。
祝遇清要了杯酒,站高巡過一圈,確定人已經不在。他想了想,也便收杯離開。
走前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似乎聽見樓道有急
促的靜,邁前兩步,一聲呼救撞耳廓。
心念一,祝遇清倒了幾步,手將樓梯間的門頂開條,果然見有一雙男正在撕扯,而男的那方,正是陶慶。
他想也沒想,大力拉開門,快步衝下樓梯,抓住陶慶的肩。
陶慶著氣轉,怒目一瞬變驚訝:“祝、祝總?”
祝遇清先還抓著他沒放,直到視線看清前方,地上那位醉紅了臉且雙目驚恐的卷發姑娘,不是。
虛驚一場,祝遇清鬆開手:“人家不願意,陶總,這樣也太不好看了吧?”
陶慶尷尬地笑笑:“祝總誤會了,我是看喝得太多,自己一個人往樓梯間跑,怕摔下去才跟過來的。”
牽強之詞,祝遇清也跟他客氣兩句,等那姑娘跌跌撞撞跑出去,也就作罷了。
那天回去前,祝遇清站在外麵了支煙,再活活酸的脖子,這才上了車。
沒多久,祝老爺子病倒了,進行二次心髒搭橋手。
住院次日,蔣玉芝來了。
雖然不是親生父,但這麽些年的親半點不摻假,在醫院待了大半天,臨了問清手時間,表示要來陪床。
祝老爺子擺擺手:“這裏人多得很,你也不行,先照顧好自己吧。”又示意祝遇清:“送送你姑媽。”
祝遇清親自開車,把蔣玉芝送到住。
小區環境很一般,出門就是夜市街,車要開進去都得一路鳴笛。
“就停這裏吧,不用開過去,太
麻煩了。”蔣玉芝倒是習慣。
祝遇清搖頭:“不著急,我送您上去。”
他開到旁邊停車場,陪蔣玉芝走進小區。
興許是見侄子一直皺眉,蔣玉芝笑著說:“別看地方小,這裏都是住家的,平時不怎麽吵。”
等走出電梯,再一邊掏鑰匙一邊解釋:“住這裏也好,討債的沒那麽多話說。”
門打開,五六十平空間,兩房一廳,生活臺。
在房子裏坐會兒,祝遇清留意了下,沒有姑娘的生活用品,隻有他們母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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