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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黜龍》 第517章 千里行(11)

故此,戰敗回去之後,高道士就戰戰兢兢,生怕會被高開行給剁了,於是先下手爲強,一邊設宴嘗試毒殺對方,一邊聯絡李定,說自己是雄伯南的生死兄弟,兩年前也得到過雄伯南的正式任命,請李龍頭速速發銳去接應。

而按照軍中某些途徑彙報,李定這廝明顯耍了個花槍,當場答應,還當著使者的面下了軍令,員了部隊,卻速度奇慢,結果高道士那裡得了一半的手後,中毒的高開行在親衛的帶領下居然逃了出來,復又發兵攻打高道士。

一對渤海高氏出的本家,又是代郡本土義軍的兩個領袖,就這麼放肆自相殘殺一通,殺的河,殺的婦孺難存,殺的刀槍捲刃,一直到黜龍軍出現,才控制了局面。

此時,高道士已死,高開行還有半條命,被李定以罪魁禍首的名義就地斬殺,懸首示衆。

這件事沒有爭議,沒有麻煩,沒有人可以說什麼。

因爲從黜龍幫的角度來說,這倆人死的好,死的妙,一下子就把西北三郡弄乾淨了……李四郎手段了得。

實際上,原本留在井陘口有些觀態勢的王臣廓在知道這一消息後,立即、毫不猶豫、極速的帶著他的殘部整個逃到了晉地,去做他的大英忠臣去了。

一時間,西北三郡乾淨的不能再幹淨。

但是,僅僅是如此嗎?

軍事如此,政治如何?

跟高道士有生死之,跟王臣廓以往也素來齊名的雄伯南雄天王上無話可說,心裡怎麼想這事?這種肆無忌憚的對降人欺騙、利用,包括二高舊部、家眷的慘烈,會不會讓剛剛投降的河間、幽州人驚惶?還有,李定這麼做,必然有藉著幫規掩護取得高道士家產犒賞西進部隊的嫌疑,會不會讓部分幫格耿介的人到不滿?

隔了一日,外面又開始下雨了,雨不大,卻因爲伴隨著升溫與南風而稍顯聒噪。

張行盤坐在幽州總管府後院的磚榻上,著榻前桶兩個被石灰醃漬到不樣子的首級,微微皺眉。

屋子裡大概還有四五張桌子,十來個忙碌不停的文書、參謀,門廊下還有七八名甲士,坦誠說,能在這個屋子裡幫張首席理文書與表格的人,不敢說全是人,但絕對不了人

尤其是資歷最深的封常,最近格外主

“首席。”封常思索再三,站起來,來到榻前,避開那個木桶,低聲相對。“要不要補發一封公文,催促一下李龍頭?”

“催促他什麼?”張行平靜來問,儼然意識到了對方的意思。

“催促什麼都行。”封常低聲道。“總之,藉此提醒一下李龍頭,也模糊的保護一下他,好讓人知道,李龍頭事出有因。”

“也罷。”張行嘆了口氣。“發個公文,催促他儘快向西,打通與晉北通道。”

封常立即應聲迴轉。

張行則再度低頭去看那首級,心中一聲嘆氣……他其實曉得,一切都是徒勞,因爲李四這廝本就是樂在其中。

沒錯,李定從來都不是爲了什麼目的不得已如此,或者爲了特定的指標而刻意爲之,他就是喜歡這些,用代價最小的方式來獲取最終的果本對他而言就是一種獎勵,實現這個的過程就是他愉悅的源泉。

這似乎是好事,包括眼下這件事也不可能真有什麼嚴重後果。

可問題在於,這一切的一切,似乎包括他李四這個人本似乎都被包裹在了單純的軍事範疇

年時的教育是軍事教育,自我鑽研的也是軍事理論,年輕時履任的工作是軍事工作,後來世開啓,所獲得的就也都來自於軍事反饋。

這個人不是沒有其他的才能、品德、魅力,但似乎這一切都是爲了服務於他軍事行爲的。

所以,當其他視角與軍事視角衝突時,他會無條件選擇軍事視角。

什麼張三雄天王,你就說我這一仗打的如何吧?

能如何?會在任何政治制中部政治鬥爭天然靶子的!

但沒辦法,有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廝到死都改不了。

更要命的是張大首席心知肚明,他早已經設計好了這柄絕世寶刀的指向,而按照計劃,接下來數年,恰恰需要李定這廝在軍事上的樂在其中來打破僵局。

換句話說,造李四現在這個狀的人,本就是他張三,而且他還要繼續推對方往這條路上走。

正胡思想中,秦寶忽然進來了,看了眼木桶,躬一禮,口稱職務:“首席,我聽人說二高的首級到了?”

“是。”張行看了對方一眼,立即醒悟過來。“你是要求換下羅的腦袋安葬嗎?”

“是。”

“也行吧,正好三天了。”張行想了一想。“等明日正午取下來,給你姑姑,還有羅信的不是也到了嗎?一併去安葬。”

“多謝首席寬宏。”秦寶如釋重負。

“怎麼講?”張行看到對方狀態不對。“這幾日被迫的不了了?”

“到底是姑母,而且丈夫、兒子都無了,我不能不管,更不能嫌棄,但委實如坐鍼氈。”秦寶搖頭不止。“比那些日子癱在榻上不了都難……莫忘了,他丈夫兒子沒一個是我殺的不錯,但兩個人死也都與我有關係。”

“難爲你了。”張行自然無話可說。

秦寶無奈,復又坐到榻上來問:“三哥,這河北算是平定了,沒有戰事了?”

“怎麼,你想出去躲躲?”

“誠然如此。”秦寶點頭。“躲一躲,等回到河南見到我娘,我就省事了。”

“不好說。”張行拍了拍案上一摞文書道。“真要打仗,無外乎是往北、往西、往東……”

“往東?”秦寶略顯詫異。

“就是昨天才到的消息……”張行稍作解釋。“登州程大郎傳的訊,說是有東夷水師出現在沿海,而且嘗試登陸劫掠百姓。”

“應該是知道我們大舉北伐,來看看能不能撈點便宜。”秦寶立即給出看法。“相隔數百里的落龍灘與海路,哪怕是往這裡來的真龍被重傷了,可沒有充足準備和足以讓他們立住腳的兵力,不會真跟我們打的……而且咱們沒有水師,也不是我們想打就打的。”

“不錯。”張行也認可。“咱們跟東夷之間經歷了上次的事已經是刀兵相見,是敵非友了,以後這種事怕是要常態。”

“西面和北面……”

“西面是有個王必,以前在晉北雁門到河北上谷一帶活,被魏文達領兵擊敗過一次後待不住,就越過晉北,去定襄一帶投奔了樑師城,現在背靠著白道關的陳凌不停嘗試侵佔定襄……你還記得陳凌嗎?他現在是樑師城的左膀右臂。”

“一輩子都忘不了。”秦寶冷笑一聲,復又正來問。“現在要打他們嗎?薛和樑師城這倆位,應該算是白橫秋的心腹之患吧?白橫秋現在應該在打薛?”

“肯定是在打。”張行點點頭。“但我們打不打樑師城不是看白橫秋,而是要看洪長涯的意思……如果他和晉北的人堅定要打,我們只能去打。”

“也是。”秦寶點點頭。“這事不是我們說了算……而且也太遠了,打起來怕是也要李四郎來置。”

張行聽到這裡,莫名有些遲滯,明顯是在思索什麼,片刻後卻纔繼續說道:“北面就是柳城與落鉢城,北地八公七衛,這兩個城挨著燕山,早被大魏用手段奪了,如今是關隴高門在襲爵……照理說該打,但……”

“但也得跟魔衛的人打好招呼。”秦寶立即就懂了。“可偏偏咱們進展太快了!”

張行點點頭。

秦寶也無奈起:“那我去臨桑宮的營中轉轉,再躲一躲。”

“人頭帶出去。”張行順手一指。

秦寶便將木桶挎在胳膊上,如同挎著一個裝餅子的食盒一般給直接挎走了。

秦寶一走,旁邊封常便將擬好的公文送了上來。

孰料,張行接過公文,仔細看了一陣子,忽然將這封公文撕兩半,然後扔到了地上的柳條筐中。

封常心一驚,趕肅然立,等待吩咐。

“重新擬三封軍令。”張行聽著窗外雨滴聲,更改了主意。“第一封給燕山前線所有頭領,讓各部主偵查和接柳城、落鉢城,主聯繫白狼衛、鐵山衛,告知他們,我們要取柳城與落鉢城……對待魔衛的人態度要好,不許發生衝突,最後請對方司命級別的人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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