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封常立即點頭。
“第二封軍令給單通海單龍頭,讓他極速北上,從飛狐陘進晉北,協助洪長涯洪龍頭控制局面。”
“是……”
“第三封軍令,給李定,讓他引兵來幽州,準備進取北地!”
“……”
“怎麼?”張行看到對方頓住不應聲,不免發問。
“首席,北地之進取是不是有些急切?”封常小心來問。“我贊同請李龍頭來幽州,但北地那裡應該以外爲主吧?最起碼應該先做外嘗試纔對……而且,我們這一次一口氣吞下整個河北,想要吃幹抹淨,總要時間,人事擴充、軍制擴編,地方重新授田更是要等到秋後,都是麻煩,這些日子的忙碌就是明證。”
“你說的有道理。”張行想了想,認真回覆。“但兩城若下,便可將兵直北地腹心,且自古征戰艱難,每一發兵,頭須爲白,所謂人心苦不足,既得幽,又北,不也是尋常事嗎?”
封常點點頭,一聲嘆氣,立即改了話鋒:“首席說的對,北地冷冽,冬日幾乎不可行軍,若不能趁著現在天氣暖和去攻取,便要白白浪費一整年時間,到時候還得重整軍勢北進……既如此,我現在就去擬定文書。”
封常既去,須臾便將三份多封軍令擬定,張首席看完之後沒有異議,便依次簽上“張三”二字,然後加蓋上此次北伐前才刻好的首席章鑑,再由參謀封裝,便經過黜龍幫的巡騎系正式傳達了出去。
軍令傳達,速度毋庸置疑,理論上不停換馬一天就能到李定,但即便如此,李四郎在四月初一便抵達幽州城還是顯得有些過快了。
他居然是輕過來的。
來的時候,幽州城這邊已經放晴,而張首席本人並不在總管府,而是北面城牆上。李定聞得訊息,也不等候,直接上了城牆,卻看到了一副稀鬆平常的景象。
“城外土包子,餡料在城裡。一人吃一個,莫嫌沒滋味。”眼見李四到來,張三又不知道盜了誰的詩。
李四看了看城北起的一片新墳,復又回頭去看城,果然看到城門兩側偏道上擺滿了棺槨,然後低頭一算,不由皺眉:“七日了嗎?中原五日,江南三日,北地七日……不過你這又是發的什麼瘋?打仗難道不死人?堂堂一國之首,一軍總帥,在這裡慨敵軍命?”
“李四,你須珍惜一下眼前。”張行無語至極。“現在我還能說道你幾句,真到了獨當一面遠征萬里的時候,你便是想我說道,怕是都尋不到我人。”
李定微微一愣,立即來問:“果真要立即打北地?”
“打。”張首席毫不猶豫。“先把柳城、落鉢城打下來,我同時去尋魔衛做涉,若能迅速涉妥當,你就繼續北進,最好能在冬日前打到聽濤城……便是今年打不到,明年也要打到,反正你就是北面主帥。”
李定長呼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以爲你是要撤了我兵權呢。”
張行詫異回頭來看。
李定被看的發,而此時城棺槨也開始往外運送,城門外登時哭聲一片,無奈何下,李四郎只能低聲來對:“是王臣愕,他從後方押運糧草……”
“他怎麼說?”張行依舊冷冷。
李定沉默了片刻,只能在周遭越來越重的哭聲中低聲解釋:
“他說,我用計弄死了高道士,雄天王一定心中憤我至極,而且我這次確係用這個法子取了高道士家產做戰利品,有收買西路軍心的嫌疑,你邊那麼多文書,有年輕的聰明人,有年長的東都資歷,個個都想做頭領,一定會與你說,李定要將武安三郡與西北三郡連一片,將來與白橫秋決戰時,我一旦倒戈,後果不堪設想……然後你文書就到了。”
“所以輕而來,以示忠忱,還是示威?”張行依舊冷冷。
李定沒有吭聲。
“李四。”張行盯著對方嘆氣道。“就這,你還嫌我話多?真到了你領大軍在外我在的時候,怎麼辦?我能保證住裡面,你能保證住外面嗎?”
李定愈發尷尬。
張行卻本不放過對方,反而搖頭:“其實這樣還好,真要是咱倆反過來,你自己起了一方勢力,又非得領兵遠征,我是給你留後鎮守的,只怕你在前線呆著呆著就覺得我要造反,回砍了我!”
“我如何砍的你?”李定終於氣悶開口。“真有那個局面,怕是要上上下下一起給你披上一件龍袍,反過來對我替天行道了。”
張行搖頭不止,然後肅然以對:“李四郎,我跟你說清楚,不要把這種事不當回事,你既了黜龍幫,我自然會按照咱們東都悠遊時的言語,給你統兵一方,遠征萬里的機會,但你也要自己拿的住!你須知道,軍事講人會出大子,但政治上不講人,卻反而會出大子,跟幫裡核心人有一個好的關係,本就是一種好的政治舉措。”
李定低頭許久,卻似乎還是不服氣:“那要置王臣愕嗎?”
“置他幹嗎?”張行不以爲然道。“這種人還能嗎?去了一個再冒出來一個,你到時候說不得又覺得自己對了呢!只自己把持住便是。”
“你要真置他,我反而不能答應的。”李定嘆了口氣。“不然我如何在軍中立足?”
“我既要用你清廓萬里,如何會讓你無法立足?”張行再度看向對方,表中全是一言難盡。“你能不能分得清好賴?!”
倒是李定,被看的渾不自在,不免有些尷尬,乃至於扭頭躲閃起來。
就這樣,二人繼續在城頭上站了下去,目送城出殯城外安葬,折騰了許久方纔離去。
翌日,張行、李定扔下進軍幽州的兵馬,只與牛河一起,帶賈越一營與秦寶踏白騎北上,行至螺山稍待,又過兩日,李定此次所督十一營兵馬中前鋒劉黑榥營便已經抵達,而且按照軍令徑直越過螺山,進安樂郡。
四月初五,徐世英所督六營兵馬也抵達幽州城下,就勢屯駐,白有思也回信,將馬上輕北上。
張行、李定聞得消息,不再猶豫,立即越過螺山,進安樂,並於四月初八,來到別名擲刀嶺的燕山北麓通道跟前,而黜龍軍在此地已經蝟集了近十四個營,劉黑榥、侯君束更是早早越過了擲刀嶺,正式進北地。
也就是此時,有客自北面來。
“黑司命,如何來的這般慢?”山谷軍營的大門口,張行見到來人,遠遠便笑。
配著直刀、掛著白狼尾的黑延也遠遠翻下馬來笑:“老夫還想問呢,張首席怎麼這般快?”
雙方笑了一笑,各自上前問候、寒暄,倒是都沒有急著說眼下的利害干係,只是一邊往營中去一邊做敘舊,張行這邊說了河北進展過快的事,黑延那邊著重問了落龍灘刺龍之事,然後也說了他們的事。
原來,北地春日來的晚,三月間正是黑帝爺大祭和春耕的時候,黑延等人也去了黑水做祭典,也與大司命那邊討論了夏季與黜龍幫來夾擊幽州的時候,結果沒想黜龍幫居然直接打到北地了。
歸到底,就是黜龍幫打的太快了。
“這是證位龍了。”來到營中,只在軍帳外面牽了凳子落座的黑延幽幽嘆道。“勢不可當,勢不可當。”
坐在對面的張行也笑:“想要黜龍,總得先有真龍的本事。”
黑延點點頭,卻沒有繼續閒聊下去,而是有些沉思之態,似乎是在籌措語句,旁邊圍攏的黜龍幫英與對面隨同而來的白狼衛諸人,也都有些張起來。
“黑司命。”張行面如常,主來問。“我有件事稍顯好奇……之前兩年,就聽說白狼衛與柳城打起來了,這兩年陸夫人也把八公中的北四公給整飭的差不多了,可爲什麼你們一直沒有取下柳城,而陸夫人也沒有取下北面那幾個衛呢?”
“這個就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了。”黑延被打斷思路,苦笑一聲。“是有些相互忌憚,不好出全力壞了古早規矩的意思,但北地冬日長一些,打起仗來束手束腳也是有的,包括柳城這裡,我們之前不是沒過心思把柳城打下來,可之前柳城背靠著幽州我們不好下手也是有的……”
“原來如此。”
“至於陸夫人那裡的事,怕是張首席要去北面黑水走一遭問問大司命了。”
“一定要去的。”張行正應聲。“實際上,我準備讓李定李龍頭來領軍,我親自北上走一遭,我妻三娘也想見一見大司命,速度快,應該很快能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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