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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好》 655.第648章 太平可真好啊

馬婉轉過頭時,只見一道影向飛快跑來,一把將撲抱住:“郎!”

馬婉幾分怔然:“蘭鶯……”

“是婢子!是婢子!”蘭鶯連聲應著,直起扶住自家郎的雙臂,手下那過于纖細消瘦的讓蘭鶯登時心疼地紅了眼睛:“郎怎瘦這樣了!”

走后,郎究竟吃了多苦?

蘭鶯全然無法想象,想到那個孩子,看著郎明顯神智出了問題的呆怔模樣,也不敢探究深問什麼,僅有對榮王府的恨意,以及對自己的責怪:“都怪婢子,未能陪在邊,未能照料好郎!郎……您罰婢子吧!”

蘭鶯眼中含滿了淚,當即便要跪下請罪,馬婉終于回過神,忙將人拉住,略顯呆滯的視線落在蘭鶯臉上,卻是問:“臉上怎麼了?”

那是蘭鶯先前一遍遍用蝎子草自傷留下的疤痕,雖大多不深,但條條錯,幾乎布滿了整張臉。

聽得這句關切,蘭鶯頃刻淚如雨下,笑哭著道:“不打,來日郎賞婢子幾罐丹參羊脂膏用一用,慢慢就好了!”

馬婉點頭:“好,我給你尋來。”

還有東西要去尋,還有人需要便還有理由留在這世間。

郎,婢子帶您回家。”蘭鶯扶起馬婉一只手臂,忍下淚意:“婢子給您做您吃的飯食,定將上的一兩不差地養回來!”

的語氣好似自己給自己下了一道軍令,誓要做一件無比重要的大事。

馬婉忍不住出一點笑意,眼圈也終于紅了,向蘭鶯輕輕點頭。

不遠,帶蘭鶯來此的吳春白含笑看著走來的主仆二人。

馬婉也看到了吳春白,們年歲相當,昔日都是京師家貴,自然是見過的。

但馬婉仍是費力地想了好大一會兒,才恍然記起這位郎是哪個。

蘭鶯在旁低聲說道:“郎,當初正是吳家郎將婢子帶去了……”

馬婉遂停下腳步,向吳春白認真福一禮。

吳春白也向馬婉回禮,春風盈盈拂過二人的,之后吳春白陪著馬婉,離開了此衙門。

榮王府罪無可赦,但馬婉揭發李有功,故不予株連,等待事后正式審結此案時,將按功獎賞。

吳春白轉告馬婉,可以先行返回馬相府居住。

蘭鶯恐自家景生,便提議也可以在外賃下一小院。

馬婉著眼中淚意,啞聲道:“回家吧。”

想回家了。

即便很清楚祖父曾一度“拋棄”了這個孫,但嫁去榮王府終究是自愿求來的,又怎能要求祖父為了而叛離心中要守的道?

很清楚祖父之志,道與的取舍,祖父選擇了前者,而在道與命之間的取舍,祖父依舊選擇了前者……

的祖父不在人世了,為了保護天子,為了還報君恩,義無反顧地獻出了自己的命。

這樣的祖父對馬婉而言,不可恨,可敬。

尊重祖父的選擇,也不會因為祖父之后的舍棄,便全盤否定祖父對的疼

祖父去了,祖母還在,還有弟弟……那些都是最親的家人。

是啊,還有家人在,怎能輕易尋死呢,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該死的人已經死了,該好好活著才對。

馬婉干眼淚,坐上了吳春白備下的馬車,帶著蘭鶯返家而去。

昔日的馬相府如今空空,馬家人正在從為馬行舟扶靈歸京的路上。

當日圣冊帝遇刺,確是李所為,雖在魏叔易等人的籌謀之下勉強保下圣冊帝一命,但彼時的兇險絕非作假,馬行舟為護駕而重傷亦是實

馬行舟是在過世的,他一連昏迷多日,去時曾勉強轉醒片刻,依稀問了句“陛下是否險”,魏叔易在旁認真答了一聲“陛下無恙”,那位年老的相臣便瞑目而去。

馬行舟是大盛第一位真正意義上出寒門的布宰相,他對圣冊帝的無上忠心,更像是在還報知遇之恩。

目送馬行舟辭世的那一刻,魏叔易在想,圣冊帝即便有千般過錯,可選擇啟用寒門,剪殺士族,此一功績于無數寒門子弟而言確是莫大恩,對后世也將留下非同尋常的長久影響。

說到圣冊帝,褚太傅當日在太廟中宣稱帝尚在人世,那封《討李百罪書》上也有提及此事,京中對此不乏議論,許多人都在想——帝果真還在人世嗎?若是真的,這位歷經風雨變故的天子此時又在何

京中那些宗室子弟和員們也很好奇此事,但奇異的是,明面上卻無人提及發問。

皇太雖主居于東宮,但關于天子下落,無人敢隨意探問。

京中員自這場變中逐漸回過神來,開始著眼思慮日后。與此同時,這場堪稱一夕換天之變,正在陸續傳往各道各州府。

消息所經之,無不為之震

原已做好了恭聽新帝正式登基的消息,卻未曾想,矚目的登基大典竟為了審判叛國者的法場……而那在許多人眼中早已喪北狄的皇太,突然取代榮王李為了皇城的新主人。

局面如驟雨,瞬息間使天地改

在京中之人的把控之下,以及李歲寧在各的暗樁配合之下,各道率先驚聞的多是李叛國的消息,而后才是皇太京討伐李,主持大局。

兩則消息傳播的順序,無聲模糊了皇太率兵京的時間,避免了不必要的質疑和麻煩,讓這場突如其來毫無緩沖的變故,得以位于理道義之列。

那些效忠李的勢力,必然會設法探聽過程真相,但是那已經沒有意義了。

的敗,是無可挽回的大敗,比起大敗的經過,他們更該盡快為自己的日后做出打算。

詳盡的全部真相只被數人掌控著,而尋常百姓所得到的消息,往往要更加遲緩更加模糊零碎。

阡陌田埂間,有百姓只聞,皇太打了勝仗,從北狄回來了。

北狄認降,太平安凱旋,這自然是舉國大喜之事,百姓們皆對那位英勇克敵的皇太激涕零,將其視作救世的神靈。

可是,很快有人到懼怕,太回來了,一山難容二虎,聽說榮王要登基了?還是已經登基了?總之榮王要做皇帝了,若太也要做皇帝,必然還要打仗!

有百姓說出這份擔憂,其他百姓立即驚懼萬分,不乏如同驚弓之鳥者,無助地悲哭出聲:“……今年難得有這樣好的雨水啊!”

雨水決定著莊稼的收

他們悉心松土播種,眼看著莊稼一日日起來了,心間才剛升起戰戰兢兢的希,倘若又要打仗,便要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戰馬踏毀田地,即便僥幸保下莊稼,辛苦收之后,必要又要悉數充作軍餉。

到時又要死多人?

他們不讀書不識字,比起最終誰輸誰贏誰做皇帝,他們更在意眼前這幾畝莊稼,這是能決定他們生死存亡的重要大事。

恐懼在人群間蔓延時,村子里的書生從外面回來,手中攥著幾張紙,步履匆匆,大聲說著什麼。

眾人聽不仔細,忙都迎上去,焦急地問:“可是又要打仗了!”

“打了!”那書生氣吁吁,眼睛卻是晶亮:“已經打完了!”

村民們驚連連,什麼打完了?都沒聽到一點風聲,怎麼就打完了?

“這場仗,因有仁者先士卒,心懷好生之德,故而兵只在京師之中!”書生晶亮的眼睛里浮現了一層淚:“皇太大勝……天下就要真正太平了!”

周圍頓時變得喧嘩。

那書生神地說起自己聽來的各路消息,包括京中眾文士自發討伐李的無畏之舉,而后又展開那封抄寫來的百罪書,也不管鄉親們如何嘈雜,自顧大聲誦讀起來。

確定了消息真偽,百姓們待回過神,一顆心安了下來,才有了唾罵李的心

至此,人們才知原來那諸多可怕的苦難戰,竟有許多乃是罪人李所釀。

而在此之前,他們這些飽摧殘的貧苦者,甚至不備知曉真相的機會。

“……這上頭還說,先太子原是子?”一片對李的罵聲中,有人出聲問。

“是。”那書生神篤定地道:“太傅之言,斷不會有錯!”

一片慨唏噓間,有一群孩子從田間跑回來,都沾了滿泥,為首的孩子鞋子丟了一只,他的母親一把拽過孩子,當即就要手揍人,卻被眾人紛紛阻攔。

打孩子再正常不過,平日里不見得有人過問,但今日此時大家的心都太好了,七八舌地勸說起來。

“天下都要太平了!鐵柱他娘,就饒了鐵柱這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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