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大軍走過滿目瘡痍的漠北，終于來到斡難河一側，紅袖妖君想了想，喚來了自己麾下的妖將，吩咐道：“我先城，你們在城外等候，等我的消息再城。”

妖將本來想著這一次撤出漠北，就應該是要返回南疆的，但看到妖帝頭顱之后，他們也很清楚，如今妖域已生變故。

“莫非殿下要去……”

妖將忽然有些激，想到了某種可能，妖帝此刻已死，那麼妖域是需要一個新妖帝的。

紅袖妖君也是皇族一脈，加上掌有南疆兵權，想要做這個妖帝，其實不算難。

紅袖妖君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如今，妖域只能是了。”

說完這句話，也不等這位妖將回應，便獨自朝著前面走去，但很快便在河岸旁看到了一無頭尸，尸被風雪掩蓋了大半，但能依稀看得清楚，他上那件破碎的帝袍。

此刻的雪小了些。

紅袖妖君站在河岸旁，看著那尸，沉默了許久，眼眸中沒有傷心的緒，但別的緒很多。

說起來，妖帝是的晚輩，是的侄子，但兩人之間，到底是沒有什麼分在的。

不過此刻看著自己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侄子，如今變一無頭尸，也很難不慨。

過去的妖域，好似千萬年都不會變，一年時間有大半年都在下雪，那座黑的王城里，他一直在里面，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但如今，他死在這里之后，妖域只怕便不是換一個人來做妖帝的事了。

嘆了口氣，做了這麼多，死了這麼多人，卻還是等來了這麼個結果，紅袖妖君自問已經做得夠好，幾乎沒有什麼私心，除了為了護住西陸……

思緒繁雜，想不出個頭緒，便不打算再想，轉頭便渡過斡難河，朝著王城而去。

……

……

南邊的風雪已經停了，北邊的風雪也變小了不，此刻的妖族王城里，風雪不大，看這個樣子，估計要不了幾天就會徹底停下。

妖帝死的消息還沒傳回來，實際上就連妖族戰敗的消息，都還沒有從南邊傳回來。

所以王城里的妖族百姓們還很安靜。

實際上他們本沒有想過妖帝會死，本沒有想過他們會敗，所以才沒有怎麼關心南邊的事。

紅袖妖君城之后，先去了一趟那間酒肆，并沒有見到西陸，這才去了王城里的那座王宮。

沿著宮道一直走，其實已經有些妖仆看到了紅袖妖君，對于這位妖族的長公主殿下，沒有人敢攔，所以就只是沉默。

王宮從來如此，敢進來的人他們攔不住，不敢進來的，也不用攔。

紅袖妖君走了大半座王宮，最后來到了有一棵梧桐樹的宮闕前，這棵梧桐樹，如今也是一片枯敗，也不知道來年夏天，是不是還能重新回歸生機。

這梧桐樹本就不是妖域的樹種，當初種下其實也沒有人會覺得會長得茂盛，誰知道這最后卻長得這般大。

紅袖妖君看了一眼地上的枯葉，再抬頭看去的時候，便看到西陸坐在門檻上。

臉蒼白，氣息虛弱，但一張臉上卻沒有什麼緒。

紅袖妖君看著自己的這個晚輩，有些心疼。

這一生也沒有子嗣，在很多時候，其實已經將西陸當了自己神和脈的延續。

“他死了嗎？”

西陸抬起頭，看著紅袖妖君，從漠北離開之后，便返回了王城，在這里調息，若是妖帝還沒死，便會和他再戰，雖然結果一樣不見得會好。

紅袖妖君看著，“你說的他是誰？”

西陸說道：“是他。”

“那沒有，我見到他了，他背著那個子，腰間懸著他的腦袋，就這麼南歸了。”

紅袖妖君坐到了西陸側，陪一起看向那棵梧桐樹。

“妖域變天了。”

紅袖妖君眼神復雜地說道：“以前他還在的時候，好像有無數人都不滿意，但始終妖域還是妖域，但如今他死了，妖域好像也要沒了，你說，我們是做錯了嗎？”

妖帝不是一位好的帝君，也不是好的父親，但他足夠強大，有他在的那些時候，妖域的確是一直沒有變化。

他就像是一片籠罩在所有人頭頂的黑云。

如今他死了，云沒了，天好像也要塌了。

西陸平靜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殺了他對妖域沒有好，從妖域的子民來看，我們什麼都不該做，但我卻接不了他殺死我母親之后，還要殺死我。”

“他好像一直有個說法，就是不會因大部分人而犧牲小部分人，如此來說，我的命也是命，和其他子民的比起來沒有高低之分，我不能為他們而死，他們也可以不為我而死。”

“但說到底，我們是所謂的統治者，好像也有義務為他們而死，只是他從來不這麼想，這一點，他便算是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西陸頓了頓，平靜道：“我會覺得有些愧疚，但我依舊要這麼做，是不是我也看到了自由？”

紅袖妖君不知道該怎麼說，于是說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只說彌補便是了。”

西陸說道：“先前去殺他的那些扶云大妖，還沒有死絕，如今這局勢，理應還是能勸他們。”

紅袖妖君搖頭道：“他們實實在在的已經膽怯，很難再出山。”

“他們一定要出山，因為他們若是不出來，會死。”

西陸聲音很淡，但也很真。

紅袖妖君想了想，不知道為什麼，問了之前便有過答案的那個問題，“他們真的會北上？”

西陸平靜道：“依著他的子，自然會這樣。”

或許大梁朝廷里的那些朝臣會想，既然守住了，那就守住了，不要再開戰端，或許謝南渡會想，收復漠北三萬里就好，在斡難河下游重新建造一座長城，將大梁的疆域再擴大一些就好。

但他不會這麼想，他一定會北行，會來到斡難河，會過斡難河，會攻破這座王城，然后繼續北上，去妖海，去妖海之北。

紅袖妖君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里涼了。

再大的風雪，都不會讓覺得有現在這麼冷。

“所以要告訴他們，不想死，就要先去拼命。”

西陸很平靜，說道：“他們如果還是不相信，也會死。”

說完這句話，西陸站起來，來到那棵梧桐樹下，站在這里，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緩緩撿起一片落葉。

紅袖妖君也站了起來。

于是西陸便朝著那王宮里走了過去。

不多時，便來到了那座大殿里，來到了那張椅子前。

過去那些年，這里發生過無數次故事。

無數人為了那張椅子而死去，兄弟相殘，父子相殺，從來都是家常便飯。

這張椅子看著尋常，但實則沾染了無數的鮮。

西陸來到椅子前，緩緩坐了上去。

并不覺得開心，也沒有任何激的神，只是自嘲一笑，“會是那所謂的亡國之君嗎？”

坐在椅子上，看著空的大殿，雙眸目一直往外面看去，只是看不出王城，越不過風雪，離不開妖域。

更沒辦法看到南方。

……

……

紅袖妖君站在王城之外，等著妖族大軍城來到這里，然后和一眾部落首領朝著王城里走去。

看到了妖帝的頭顱之后，便沒有人會覺得這里面還有妖帝了，但他們清楚，今天在這里，會產生一位新的妖帝。

是一位帝。

是妖族歷史以來的第一位帝，也很有可能是最后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