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很安靜。
房玄齡手中拿著一塊致的點心,卻沒吃。
“老夫也是無可奈何,這才聽從陛下吩咐,前來找柳公子問策。”
說著,房玄齡長嘆一聲,道:“朝堂之上,人人都知世家乃跗骨之俎,科舉雖算良方,等見效甚慢!”
柳白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這糕點是拙荊親手所做,味道還算不錯,房大人不妨品嘗品嘗。”
房玄齡將點心送口中,可惜他心中滿是憂慮,就算點心再好吃,對他而言,也味同嚼蠟。
吃完點心,房玄齡拿起桌子上的手帕,了手,站起道:“時辰已經不早,朝中還有諸多要事,老夫就不多留了!”
“房相留步,既然您是來找小子問策的,為何不聽一聽,小子的意見?”
房玄齡聞言一怔。
他本來沒覺得,柳白能想出什麼好辦法。
世家大族,已經存在了不知多年,當年秦皇漢武都沒有解決的問題,柳白又能怎樣?
來到柳家,不過是為了完李二代的事罷了。
但此時,聽到柳白說他有良策之法,不由的重新落座,兩眼皺眉的看著柳白,“柳公子有良策?”
柳白將房玄齡前的茶杯斟滿,不不慢的道:“房相是否以為,小子在賣關子?”
房玄齡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程默忽然走了進來,將一本書,放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
“尚書?”
房玄齡眉頭皺得更了,“柳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房相可知道《尚書》的來源?”
“《尚書》乃圣人所著,歷代儒家子弟,都將其視為經典,老夫年輕之時,曾翻閱《尚書》不下千次,柳公子,有何指教?”
房玄齡心中更加不悅了。
哪怕是街邊的小孩子,都對《尚書》的來源,一清二楚。
好在他心極佳,沒有對柳白怒,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拂袖而去了!
柳白將書拿起來,道:“正如房相所言,世家的確是跗骨之俎,可是,以科舉來扼制世家,小子不敢茍同!”
“科舉乃國朝大計,縱然是寒門士子,也有資格進朝堂,莫非你愿看到,太極殿中,全是世家子弟的局面?”
房玄齡沉聲說道,他的語氣變得有些重。
科舉是他們這些重臣,經過深思慮之后,才定下的政策,柳白想都不想,就直接否定了?
柳白也不著急,拍了拍手中的書,道:“科舉考的是四書五經,就如這本《尚書》,不過二十文錢罷了,再貧寒的學子,也能買的起,可是,買來書又能如何?”
他翻開書的第一頁,念道:“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
念完,他將書輕輕合上,道:“天資再聰穎的人,若沒有名師教導,恐怕也不明白,《尚書》開篇,究竟在講些什麼吧?”
房玄齡若有所思,好像聽明白了幾分意思,“柳公子的意思是,四書五經雖簡單易得,但是,注解四書五經之權,都掌握在世家手中,就算寒門學子能夠參加科舉,一樣考不過世家子弟?”
說著,房玄齡眉頭深深皺了起來,“可是,若無科舉的話,寒門士子就連進朝堂的機會都沒有,如何化解世家之危?”
他的話中,有了幾分請教的語氣。
“世家地位超然,就是因為他們掌握著‘學問’,就如博陵崔氏,一向被視為注解《尚書》的正統,旁人若是注解《尚書》,一定會被視為旁門左道!”
“因此,只要扳倒他們的正統地位,世家,不攻自破!”
聽完柳白的解釋,房玄齡沉默不語。
柳白端起茶來,喝了幾口,靜靜等待著。
良久,房玄齡抬起頭來,苦笑道:“老夫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辦法,但說起來容易...”
在房玄齡看來,將‘學問’從世家手中搶過來,難如登天!
世家源遠流長,最早可以追溯到秦漢之前!
上千年來,無數代人都在鉆研,誰又能從學問上,超過他們?
“若博陵崔氏注解了上千年的《尚書》,本就是偽作呢?”
啪!
房玄齡臉驟變!
手一抖,茶杯掉在地上,應聲而碎!
“柳公子,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
柳白早就知道,房玄齡會有這樣的反應。
他翻開書,將書中夾著的一張紙展開,連書一起給房玄齡,道:“房相若是懷疑小子的話,不如親自驗證一番。”
...
半個時辰后,房玄齡渾哆哆嗦嗦的走出柳家大宅。
就連程默向他行禮,都沒看見。
一直進馬車中,他依舊抖個不停。
他本來就是儒家弟子,四書五經對于他而言,如同生命一般重要。
突然有人告訴他,讀了一輩子的《尚書》,并非是圣人所著,而是后人的偽作。
他只覺,天都塌了...
或許,不只是他。
這件事一旦傳出去,恐怕全天下的讀書人,都會崩潰!
“所謂殺人誅心,若是讓博陵崔氏知道了,他們滿門都會愧的上吊自殺吧...崔民干,你得罪誰不行,非得罪柳白?”
房玄齡喃喃的說道。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后敲了敲車轅。
“老爺!”
外邊駕車的老仆應道。
“先不回長安了,轉道去三原縣!”
“是老爺!”
老仆急忙勒馬,向著三原縣的方向行去。
柳家大門口。
程默看著房玄齡的馬車,漸行漸遠,疑的道:“柳大哥,這老頭怎麼了?”
柳白意味深長的一笑,道:“他嚇壞了!”
說完,柳白揮手讓門房,關上大門。
“墨,再過幾日,程伯伯和柴伯伯就要去征討突厥了,這一去,說也要半年,你和令武,先回長安住上幾日吧!”